屋内传来一阵轻微的响动,随后是几声压抑的咳嗽,像是从胸腔深处挤出来的,带着几分虚弱与无力。
“姑娘,您可算回来了,老爷一直在等您。”
片刻后,房门缓缓打开,一名丫鬟探出头来,见是黛玉,连忙行礼。
黛玉点点头,迈步走进屋内。
房间内光线昏暗,窗棂半掩,几缕阳光透过缝隙洒在地上,映出细小的尘埃在空气中缓缓飘浮。
沉水香的气息愈发浓重,混合着苦涩的药味,让人心头沉重。
林如海靠在床榻上,面色苍白,双颊凹陷,显得格外憔悴。
见黛玉进来,他勉强撑起身子,眼中闪过一丝欣慰:“玉儿,你回来了。”
黛玉快步走到床前,跪坐在脚踏上,握住父亲的手。
那双手冰凉而消瘦,指节分明,让她心头一阵酸楚:“父亲,女儿不孝,让您久等了。”
林如海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背,声音虚弱却温和:“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他抬眸,目光在黛玉脸上缓缓游走,像是要把她的模样深深镌刻进心底,眼眶微微泛红。
“一路上舟车劳顿,可还吃得消?”
黛玉鼻尖一酸,强忍着泪水,摇了摇头,哽咽道:“女儿不累,只是听闻父亲病重,心急如焚,恨不得立刻飞到您身边。”
说着,她抬手轻轻拭去眼角的泪花,深怕自己的悲伤引得父亲忧虑。
这时,丫鬟轻手轻脚地走进来,手中捧着一盏刚煎好的汤药,药香瞬间弥漫在整个房间。
她将药碗放在床边的小几上,轻声说道:“姑娘,老爷该喝药了。”
“父亲,喝药吧,喝了药,病才能好得快。”
黛玉微微颔首,起身端起药碗,用勺子轻轻搅拌了几下,又放在嘴边吹了吹,才小心翼翼地递到林如海唇边。
林如海看着女儿关切的模样,心中满是温暖,却也带着几分无奈与愧疚。
他张开嘴,缓缓咽下苦涩的汤药,眉头微微皱起,每一口都像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
喝完药,林如海靠在枕头上,微微喘着粗气。
黛玉连忙放下药碗,拿起手帕,轻轻擦拭着父亲嘴角残留的药渍。
房间里一时安静下来,只有窗外的风声,轻轻拂过,似在诉说着无尽的哀愁。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一阵轻微的脚步声,林如海敏锐地捕捉到这动静。
他朝着门口的方向抬了抬眼,声音虽虚弱却透着几分沉稳:“可是琮哥儿在外面?进来吧。”
贾琮微微一怔,整理了一下衣衫,迈着沉稳的步伐走进屋内。
屋内光线昏暗,沉水香与药味交织,让人心头压抑。
他抬眸,一眼便望见了靠在床榻上面色苍白、形容憔悴的林如海,赶忙上前,恭敬地行了大礼。
“晚辈贾琮,拜见姑父。久闻姑父清正之名,今日得见,实乃荣幸,只是见姑父身体抱恙,琮心中忧虑万分。”
林如海看着眼前这个身姿挺拔、气宇不凡的年轻人,眼中流露出一丝欣慰。
“琮哥儿,快起来,此次多亏你一路护送玉儿回来,我这心里,满是感激。”
贾琮直起身,谦逊道:“姑父言重了,护送林妹妹安全抵达,是晚辈应尽之责。一路之上,林妹妹聪慧过人,诸多事宜都给了我不少提点。”
说着,他的目光向一旁的黛玉投去,见她眉眼含愁,不禁心中一紧。
随后贾琮神色一凛,郑重地说道:“姑父,我平日对医术略通一二,不如让我为您把把脉,看能否为您的病症提供些助力。”
林如海心里虽觉得这年轻人就算懂医术,也未必能比府里延请的那些名医高明。
不过到底是年轻人的一番好意,林如海微微颔首:“琮哥儿有心了,那就有劳你一试。”
贾琮快步走到床边,轻轻坐下,小心翼翼地伸出手,为林如海搭脉。
他眉头紧锁,神色专注,细细感受着脉象的起伏,越把越觉得不对劲,脉象紊乱得毫无规律,绝非寻常病症能解释。
把完脉后,他陷入了沉思,目光不经意间扫到了一旁还残留着些许药汁的药碗。
贾琮起身,几步走到桌前,端起药碗,轻轻嗅了嗅,又仔细查看药渣,脸色瞬间变得凝重起来。
他转身看向林如海和黛玉,沉声道:“姑父,林妹妹,依我看,姑父这不是病,而是中毒了。这药里,似乎被人做了手脚。”
黛玉闻言,脸色瞬间变得煞白,眼眶中蓄满了泪水,声音颤抖地说:“琮哥哥,你……你可别乱说,怎么会……怎么会是中毒?”
林如海也是一脸震惊,强撑着坐直身子:“琮哥儿,你可确定?”
“姑父,我虽不敢说医术有多高明,但这点还是分得清的。”
贾琮重重点头,神色严肃:“下毒之人可谓是极其高明,他用的并非是寻常的毒药,而是常被用来入药的朱砂。”
“朱砂?”
林如海和黛玉异口同声,眼中满是难以置信。
林如海眉头拧成了个“川”字,努力回忆着:“平日里开的药方里,确实偶尔会有朱砂入药,为的是安神定志,我也从未起过疑心,难不成……”
贾琮拿起一旁的药碗,上面还有朱砂的些许残留,在黯淡的光线下透着诡异的红。
“姑父,您回想一下,这些年来,您的身体是不是陆续变得越来越差?”
他神色凝重,指着碗里的残渣,向林如海问道:“起初可能只是偶尔觉得疲惫、睡眠不好,慢慢地,精神愈发不济,气力也大不如前?”
林如海一怔,陷入沉思,片刻后缓缓点头:“琮哥儿这么一说,倒的确如此。起初只当是劳累或是年纪渐长,并未在意,后来症状愈发明显,寻医问药也只是治标不治本,难道……”
“正是。对方每次入药只多那么一些,极为隐蔽,所以并未被察觉。但长此以往,毒素在体内越积越多,导致您积毒已深。”
贾琮语气笃定,双眼微眯,沉声道。
“能够在您的药里动手脚,还是这么长的时间,只有一个可能。”
“府里有内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