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不被大雪困在深山,姚骞带着众人按之前的计划翻过联山,赶往最近的村子。这是他和云彦商议后问过众人的,结果是大家都愿意跟着他“假道伐虢”,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
云彦一直走在最前面,始终没与众人打照面,姚骞和小杨都深知他们的东家,是以,姚骞紧跟着云彦步伐在前带队,小杨在后面安抚人心殿后,李八子、田家兄弟等帮手负责抬着江汉源等重伤学员。
受了大恩的众人,都对姚骞的异姓大哥感激不已,好奇地想去看看真容,奈何他们个个脚力比不上人家。人家散步,他们得小跑,几里山路走下来,才歇了多余心思,只一个劲在后面夸姚骞兄弟关系好,
姚骞一开始还想跟众人介绍云彦,后来心思一转,怕自家美艳郎君被色狼盯上,也开始有意无意地防止别人粘上云彦,而代价就是他也只能光盯着云彦铺满白雪的肩头,不能并肩,不能拉手,更不能深情注视,真是令人心痒难耐。抓耳挠腮找了个理由,紧跑几步追上去装谈事,“云哥,我们这方向走的没问题吧?”说着还假装不小心撞了下云彦的肩膀,期望心上人能心意相通配合自己。
云彦自然不会辜负他的一片苦心,耐心地放慢语速与他谈论起来,“方向没问题,只是下着雪,大家走的慢,估摸再有半个时辰,我们就能到了。”
“这雪看样子,片刻都不会停,我们大概会越来越慢,都不敢休息。”姚骞说着抒发出了心里的担忧。
“再坚持坚持,转过这道山岭,路应当能少些荆棘。”云彦开解青年的郁闷。
“我是担心受伤的几位兄弟,他们的病情耽误了不好。”姚骞低下头再没了其他旖旎心思,虽然小杨帮忙简单处理了,可没有真正地医治,环境如此恶劣,病情只会加重。
“那我给他们把把脉?”云彦用两个人才能听见的声音问姚骞。
姚骞恢复了神思,连忙拒绝,“算了,你又不是真大夫,无需为此冒险。”
云彦知道姚骞说的对,毕竟自己只是书上学的不少,实际诊治几乎没有,万一误诊必将雪上加霜。不过,姚骞的冒险并不是指的这个,他顾虑的是,治的不好别人会怨怪云彦。二人没有为此多言,也不再多想,偷偷在大氅里牵着手踏雪前行。
当云彦和姚骞并肩走进小山村时,远远看到村口雪地里站着一女三男在推拒着,云彦脚步一顿,仅飞快一瞥,就认出女子正是华老板那位女扮男装的随从,和姚骞使个眼色落后一步,跟在了姚骞后面。
姚骞保持镇定,扫了眼身后抬着江汉源的李八子和田五,拄根木棍在雪上踩出深刻而清晰的脚印。
前面,一位中年男子拱手对女子搀扶的老汉说:“曾督军命我送您的东西,我可不敢拿回去,他会砸我头上的!”
老汉头发花白精神矍铄,口齿清晰中气十足道:“山野村夫,配不上这些名贵东西,再说老汉我牙都要掉光了,你实在不要就给——”中年汉子身后几人,抬手指着姚骞几人,“就让路人捡走吧!”说完转身就要往回返,又被中年汉子拉住袖子。
扎着高马尾面带英气的女子不再静观,而是抓住中年汉子的手,笑靥如花,说出的话却刚硬如铁,“曾督军让你送礼,还让你硬来了?我祖父腿脚有旧疾,受不得风寒,走不了远路!”说罢,甩开了中年汉子的手腕。
中年汉子手腕被掐的生疼,忍着痛觍着脸弯着腰,嘴上连连道歉,却没什么诚意,“是小子鲁莽了,希望您老不要见怪,您们回去吧,改日我们再来拜访!”
英姿飒爽的女子本已转过身,又骤然回头,扫了几步外的五人中的云彦一眼,才对中年汉子扔下一句:“再来也是一样的答案!”说完急忙搀着老汉,温柔地嗔怪,“都说了别出来,一会儿腿疼看谁管你!”
“哎呀,我耳朵不好,你说甚呢?”老汉装聋作哑慢慢往前走,“这雪一会儿还得下,又有人不好过了!”
中年汉子忍着心中的愤懑,将手里的东西用力递给旁边的副官,瞪了眼木头似的手下,一扭头就看到马上擦肩的姚骞和云彦几人,锐利的目光从五人身上一一扫过,最后跟着那个简易担架上的闭着眼遮住口鼻的汉子移动。
姚骞几人虽然目不斜视脚步平稳,心里却极度紧张,就像他们能看出对方出身行伍,他们的气势也很容易被警惕的老将士看出,但敌不动我不动,敌若动——
“站住!”中年汉子一声厉喊,既叫停了姚骞几人,也惊住了华老汉和华南阳祖孙。
云彦低垂的眼眸杀意乍现,姚骞抓住他的袖子又放开,转身迎上中年汉子释放出的威严,坦荡地问:“你叫我们呢?”
中年汉子的目光从田五、李八子脸上,移到姚骞脸上,这个汉子明显是领头的,里面穿着西装,外面披着大氅,俊朗的脸上透着超出他这个年纪的沉稳和胆魄,莫名给自己遇到同类的感觉。职业习惯使然,他看向青年的双手,不料娇贵的青年戴着皮毛手套,他只能看向青年的双眼,试图从神色中应验自己的判断,“你们是什么人?要去哪里?”
“我们去村里啊,咋了?”姚骞像没听到他第一个问题,一脸疑惑和不解,甚至还有点不耐烦。
中年汉子下巴点了点被抬着的人,像随口一问似的,“看你们抬着病人,随便问一下,是不是要寻大夫哩?”
“是准备寻大夫呢,”姚骞这句话出口,就看到中年汉子眼里明显闪过的凶光,他跟个没事人似的,接着又带一丝不悦地说:“得先找个木匠,给这倒运鬼弄一担架,或者随便一板子,赶上这鬼天气,唉,”说着仿佛发现自己离病患太近,急忙后退两步,跟自己的随从云彦抱怨,“我觉着这就是疫病,我大非说不是!一阵儿寻着板子,你几个抬着去繁宜吧,我等你们回来。”
云彦没什么表情地看了眼姚骞,低声应了一句“嗯”,一副不忍直视自家少东家的情态。
中年汉子将二人反应尽收眼底,长长“哦”了一声,作出恍然大悟的样子,也离病人远了两步,“那你们去吧!李木匠家在西边。”
“咦?”姚骞一脸疑惑地看向田五,“到底是姓祁还是姓李?”
田五恭顺地回答:“回少东家,是祁木匠。”
“管他姓王姓李哩,赶紧走吧!”说着对中年汉子摆摆手转身向前走。
一直放慢脚步扭头看着几人的华南阳收回了目光,转身和祖父对视一眼,没做声。
云彦几人仍是脸上镇定内心紧张地赶路,没走出几步,又被叫住。
“等等!”中年汉子又转身向他们走来,同时把右手伸向后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