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他娘的,非叫老子赶夜路了,这下好了吧,马蹄子都折了,还弄个屁!”一个汉子坐在路边骂骂咧咧,“嘶——哈,疼死老子了!狗日的,不知道过来拉一下老子!讨吃鬼!都是讨吃鬼!”
听着静夜里异常清晰的声响,姚骞和宁娃小心靠近事故现场,远远望去,看见三个人刚从马上摔下来,一个喊腿疼,一个喊头疼,两人一瘸一拐搀扶不停发怒骂人的汉子。姚骞仔细一瞧,居然是穿着新府军军装的三个汉子,当即拉住宁娃不再出声。
更远处的云彦伏在墙头,眼神锐利盯着那三人,像饿狼盯着肉堆计划着哪块肉要嚼几下,心里想的竟是:“下手轻了,居然还能爬起来,太仓促了。”他一看到三人在朝镇子里赶,就直接下手了,没把他们引到合适位置,直接摔沟里。如今被姚骞撞上,怕是姚骞要收拾他们,可这半夜里,光线暗,准备又不足,估计得费点劲。以后还是直接弄死扔到骞宝面前的好,不然耽误他休息,云彦如此告诫自己。
骂人的汉子把身体重量全部压在两个手下肩膀上,怒气冲冲地命令二人:“冻死老子了,赶紧走!”
手下甲问:“我们走去哪里?都不知道他们在哪边。”
暴脾气汉子立即扭头把唾沫星子喷向手下甲:“你是驴吗?不,你比驴还蠢!都他娘摔断腿了,还寻个屁寻!先寻个地方睡觉!”
手下乙暼了眼倒在地上低低呻吟的两匹马,问暴脾气汉子,“那咱的马咋办?它们好像也摔断腿了。”
暴脾气汉子“唰”一下又把头扭到手下乙那边:“你是猪吗?你们,真是猪狗不如,它们腿断了能咋办?你去抱着还是背着?日他娘的,咋就对上你们这俩笨蛋!还不如跟死马一样摔死呢!咦,不对,你刚刚是不是骂我?”
手下乙顶着一头唾沫星子惶恐地回答:“没有啊大哥,我咋敢,咋敢那——你呢。”腿脚软的都快迈不动了。
“没有?你说它们摔了腿,然后我也摔了腿,你不是骂我?”暴脾气汉子眼里快要喷出火星,见二人哆哆嗦嗦不走了,又提高嗓门训斥,声音都快劈叉了:“走啊!站着干什么!等着冻成冰块?!”
几步外转弯处的姚骞吸了口气刚要张口,就被暴脾气汉子的音量震得闭住嘴巴,他真心觉得自己嗓门比不过那人,但此刻他的声音必须盖过对方,等那人话语停顿的间歇赶紧搂住怀里的包袱跑出去,然后扭头冲巷子里喊:“别拦我!我就要走!再不跑,我大的棺材本也得给人抢了!”
宁娃疾步追过去拉住包袱和姚骞抢:“那你也不能拿走全部家当啊!你大还要看病呢!你好歹给他留点儿啊!这么多银子,你拿着也不安全!咱先回去换成银票吧?”
暴脾气汉子听到二人对话,立即停下脚步,小眼睛一亮,计上心来。
姚骞似乎为宁娃的话改了主意,没再坚持跑,但他忽然一把抢回包袱紧紧搂在怀里,“是挺重的,那我就听你的,换了银票再跑。”
宁娃跟着附和:“对对对,少爷真聪明,你平时都不干重活儿,拿着肯定累。”他拉着姚骞一瞥,看到了身后的三人,转身搀住姚骞低声说:“快走!”
姚骞想回头看身后,被宁娃一巴掌将脑袋推过去。
“两位乡党等等!”暴脾气汉子的语气难得柔和下来,“快,快扶我啊,哎呦!”
姚骞被身后的动静吸引,停下脚步,挣开宁娃的束缚,扭头隐约看见一个什么东西朝自己滚来,惊奇地问:“你在叫我吗?”
暴脾气汉子连连点头,特别想蹦过去搂住好心的富家少爷,眼神特意在少爷怀里的包袱上瞟了一眼,激动地说:“对呀对呀,哎呦,总算遇着人了,再这么下去我的腿就废了啊!”他两只手同时在两名手下身上用力一抓,二人齐声哀嚎:“啊!”
姚骞一听,果然急忙跑到三人跟前:“你们有三个人啊?我还以为是一个呢?”
暴脾气汉子忍住骂人的冲动,皮笑肉不笑地说:“这位兄弟,你看我们三兄弟都摔伤了,你能不能行个方便——”
暴脾气汉子还没问完,姚骞就像小鸡啄米似的点头:“能能能,方便着呢,去我家吧,我给你们请大夫!”姚骞说着还想伸手去帮忙,结果手里的包袱差点掉地上,他只能及时捞住,搂在怀里。
暴脾气汉子感激涕零,想挤滴眼泪没能成功,听着包袱里银子碰撞的响声,更是喜不自胜,居然咧嘴笑了笑说:“哎呀,苍天有眼,遇着好心人了,我们有救了!”
宁娃一直在姚骞身后扯他袖子,姚骞没理会,反而凶他:“你扯我干什么?没看着有人遇难了吗?赶紧带路,回去收拾屋子,哦,对了,你们还没吃饭吧?”扭头问了一句三人,也不等三人回话,又转身吩咐宁娃:“先做饭,哎不对,先请大夫!走快点!”他一边说着,一边加快步伐走在前头,也不管后面缺胳膊短腿的三人能不能跟上。
手下甲和手下乙偷偷暼了眼自己老大眼里的狡诈阴狠,心里不免为富家傻少爷不值,可惜他们不敢出声。
微弱的月光下,十步之外只能看出大概轮廓,看不清面上神情。两组人乘着月色,一前一后走街串巷,在宽宽窄窄的道路上绕来绕去,等到三人终于身心俱疲踏进一个大院子时,迎接他们的是几只凶神恶煞的猛犬!身后的大门一关,三人才知已入虎穴,奈何为时晚矣,狩猎者成了砧板上的肥肉任人宰割。
屋内,江汉源抖开姚骞的包袱,里面装的竟然是冻的硬邦邦的石子,惊的几人瞠目结舌,又轰然发笑。
江汉源指着姚骞戏谑道:“你呀你,胆子太大,他们带着枪也敢去骗!不怕穿帮啊?”
“咱又不是没枪,”姚骞笃定地说:“他开我也开!绝对不比他慢!不过,话说回来,恐怕我们的计划得提前了。”
其余四人也收起笑容,彼此对视一眼,都看到了他人眼里压不住的亢奋。
姚骞忽的抬步往门口走,胡清不解地问:“你还要回家?”
“得把那两匹马收了!”姚骞身子出了门,话音留在屋内。
可令他意想不到的是,两匹摔了腿的马已经不在原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