团长居住的院落和宇文湛的明显不同,还没进院子就看到三步一岗五步一哨,当几人靠近,守卫的士兵都会敬礼,宇文湛回馈的军礼相当标准,与曹宏奇敷衍的动作完全不同,这些,只有熟悉曹宏奇的姚骞能看得出,江汉源对身边的一切满是新奇,连该有的警惕都丢了三分。
进了院门,又是一声整齐的“敬礼!”接着,一位穿着戎装披着大衣的高个汉子出了门,他热忱地朝姚骞几人走来,出口的话也带着融融笑意:“有失远迎!有失远迎啊!”
姚骞几人紧走几步,曹宏奇和宇文湛远远向高团长敬礼:“团长好!”
高团长象征性举了举手掌,隔着几步远就把手伸向姚骞,“这位就是姚贤弟吧?总算见到面了!”
“在下姚骞,久仰高团长大名!”姚骞先拱了拱手才一个跨步握住了高团长的手。
“一表人才一表人才啊!”高团长放开姚骞的手,转身做出礼让的姿势,“快快!屋里请!”
姚骞始终跟在高团长身后,“高团长过奖!您先请!”
“不用拘礼!我是个大老粗,不讲那些虚礼!”高团长呵呵笑着说。
“家事繁杂,久未成行,是小弟失礼了!”姚骞姿态放得很低,因为这位高团长显然不是浪得虚名,话里藏锋,比那位潘副团长更难对付。
“什么失礼不失礼的,进了一家门不说两家话!呵呵呵!”高团长对姚骞的表现较为欣赏,但他已经看出此人不是他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了,心里的喜悦并不多。
几人谦让着到了门口,曹宏奇上前一步掀开门帘,恭敬的目光从高团长胸前划过,看向姚骞时露出愉悦的笑容,引来高团长别有意味的一瞥。
这次才有了正式的介绍,高团长亲自介绍了屋里的潘副团长、张参谋长以及参谋宇文湛,姚骞自然也介绍了江汉源,但只说是同为集训班的兄弟,并未提及江家。对于宇文湛能当参谋,姚骞之前就有猜疑,如今看来,怕真是关系户,否则如何说清一堆老谋深算的狐狸中会混入一只直肠犬。云彦说姓高的母家复姓宇文,联系大概在此。
客套几句后,高团长又提起了集训班,姚骞便跟着他说集训班,哼,老狐狸,想让他先开口,他就算心里再着急也不能失了分寸。
高团长看出姚骞在等自己出牌,可一旦出了牌,就意味着对方把有所求变成有所倚仗,他得谋划如何空手套白狼。
还是宇文湛忍不住了,趁姚骞话语停顿的间歇赶紧问:“姚老弟你刚才说抓了多少新府军?”
姚骞笑着用极快的速度看了眼努力压制不悦的高团长、想要骂人的潘副团长、神色不明的张参谋长和表情一成不变的曹宏奇,最后和英俊潇洒的江汉源对视后,看着满眼急切的宇文湛说:“不多,三十人。”
骑兵团的人眼里同时闪现出不可思议的神情,宇文湛更是把他的没城府露了个底朝天,他身子前倾几乎趴在桌上,极尽目力想看清姚骞是否在吹牛或有没有长三头六臂,话语更失了稳重:“三十?你们几个人抓的?他们没枪?你们伤亡多少?”
连珠炮似的问题让高团长不得不轻咳一声,试图以此提醒他的下属保持冷静,然而除了江汉源和姚骞,别人都在专注地等姚骞回话,并没有人把他的假咳过心,甚至可能连耳朵都没过。
“我们五个人,没有伤亡,他们有枪。”姚骞漫不经心地随口答道,宇文湛的问题他一个没落。
这一次,宇文湛没再出声了,不过眼里的不可思议变作了不可置信,副团长更是一脸鄙夷,显然为姚骞的谎言所不耻,唯独高团长、张参谋长和曹宏奇没有怀疑。
高团长和张参谋长对视一眼,高团长又“咳咳”两声,然后喝了口缸子里的水,沉声道:“潘团长、宇文参谋,你二位该去主持操练了。”
二人稍微愣了一息,显然对团长突如其来的命令有点不解,但他们都服从地站起来应了声“是,”随即先后出了门。
曹宏奇余光扫了眼姚骞,姚骞不动如山,没有表现出一丝多余的神色变化。姚骞心里跟明镜似的,高苓这是担心宇文湛影响自己的谈判节奏呢,至于那位潘副团长,大概是出去牵制宇文湛的吧,这二人互不对付,有利也有弊。只不过,他突然装出虚弱的姿态是为哪般?
这时,高团长朝门外喊了一声,“副官!”
门外有铿锵的回应:“在!团长请指示!”
“我请的大夫到了吗?”高团长揉着膝盖问。
“到了!正在您的卧房等候。”副官的回答严丝合缝。
姚骞心中一震,果然是老狐狸,还带唱戏的。
不等姚骞揣测明白,高团长就扶着桌子起身了,“哎呀,姚贤弟稍候,我这腿疼的老毛病犯了,先去针灸一番,张参谋长好好招待贵客啊!”他边说边往门口走。
张参谋长快速起身回答:“团长请放心!”
姚骞顺着他们划的路子走,在高团长起身的瞬间就站了起来:“团长身体要紧。”
曹宏奇和江汉源自然也起身目送团长微微跛着脚出了门,然后都把目光投向了姚骞,姚骞给他们的回应仍是波澜不惊。
接下来,成了张参谋长的舞台了,他将姚骞几人让进了隔壁较小的客房,美其名曰此屋更暖和。然后拉着曹宏奇一同和姚骞寒暄,说起团长如何重视姚骞,先让人上门邀请,后又念念不忘,今天一听姚骞来了赶紧带病亲自接待。一会儿抑扬顿挫,一会儿温言细语,一会儿长吁短叹,姚骞怎么看都觉得他像狐狸成精,和曹宏奇、江汉源一起附和着演好配角。
茶过三盏,张狐狸终于把话题扯了回来,似笑非笑地看着姚骞问:“潘团长说,你们想把那三十人交给我们来处置,不知那些人现下何处?”
姚骞回给他相同的似笑非笑说:“诚如您方才所言,我一直景仰骑兵团仁义之举,高团长求贤若渴,得团长派人相请,深感荣幸,奈何自觉身无长处,手无重礼,无颜面见团长。所幸上天眷顾,趁着那群流寇闯入我们镇子,拉着几位兄弟不顾性命将其俘获,这才敢来拜见高团长,方不辜负团长盛情相邀。”
张狐狸听着姚骞的话,狐狸眼越眯越小,这个姚骞似乎所图不小啊,说着似是而非的话,却不直接表明要求,他有些揣摩不透了。只能试探着问:“哎,贤弟不必自谦,咱们团长确实求贤若渴,贤弟若是以此30名流寇做投名状,团长必会视贤弟为左膀右臂。”
姚骞觉得这个张狐狸估计比高团长还心黑,连高官厚禄都不提了,只说左膀右臂,真是空手套白狼的好手,饶了这么多弯,他也该亮出自己的利剑了,由此,姚骞笑得更加和煦,声音也温润无比,“小弟是想把这30人献给团长,可小弟自惭形秽啊,总觉得这份投名状不够份量,还想备份更大的!”
今天遇着高手了,张参谋长心里想,嘴上问的亲切:“此话怎讲?”
姚骞飞快扫了眼一直压制忐忑的曹宏奇,缓缓说出自己的目的:“我想请张参谋长代为转告团长,姚骞欲以30名新府军做抵押,向团长借兵百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