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玄甫从怀里取出一张锦帛舆图,找到龙巢位置;以龙巢为中心,做八卦图;以千里为径,找出八个方位:
“小虒,记住这八个地方。龙穴无福,八卦有运;危难之际,八地躲避。”
小虒看东、西、东北、西北五个卦位,全是鸟不拉屎的地方,只有西南、南部可以居住:一为太行山深处,一为泰山,用心记住方位。
刚刚经历过旱蝗,一路凄凉,王玄甫告诉小虒:
“你现在应该明白,为什么要有春播、夏播、秋播了吧!一旦遇到一季灾荒,农人还有盼头,可以活命。相比之下,塞外的牧民苦的多;牲畜冻死了、饿死了,也就死了,人也跟着挨饿。”
王玄甫特意带着小虒游历雒阳城,花些钱吃喝、购物。以前在孙家寨,小虒无衣食之忧,总以为老子天下第一;进了雒阳城才知道,究竟有多穷;要不是师傅兜里有钱,一个山沟沟里出来的少年,算得了什么?
以前读书,总是想不明白,什么是乞丐,为什么会有乞丐,王师也不解释。到了雒阳,书本里面的东西,不教自明,不但深刻理解何为乞丐,就连何为富贵,都铭记于心。
山沟人进城,本就头晕脑胀,再加上一身不三不四的打扮,更是让人瞧不起。小虒脾气大,数次与人争吵,都想动手打架;要不是王玄甫阻拦,最少已经打倒十个八个。这种情形,完全超出王玄甫预料,不觉叹气,说道:
“小虒,走吧,还是到城外歇息吧。这样也好,你的脾气不适合雒阳,这也是你的福气。”
小虒不明白也没有问,为什么是福气?爬上翠云峰,王玄甫指着雒阳外郭、内城,说道:
“雒阳是福地,天下之中,最富裕的地方。但你要明白,这福地比那凶巢还要凶险,需要吸血,方能兴旺。”
小虒本来就没有搞清楚蓟县的凶巢,更加不理解福地变凶地。正在思考观望的时候,一个陌生人的声音传来:
“王玄甫,不要给孩子灌输你那些歪理!”
王玄甫转身,笑着说道:
“襄楷啊,我一直奇怪,老天怎么那么不开眼,为什么不找人弄死你?不会再跑进雒阳城胡说八道了吧!”
襄楷叹气道:
“我到现在才真正明白,什么是天下大势,人力不可逆转啊!殊途而同归,天下何思何虑?还是你的想法好,避世修行,方为吾辈归宿。”
又有数人走来,襄楷点名道:
“安世高功成名就,躲了起来,支娄迦谶来了;也不知道张凌是死是藏,他的孙子张鲁来了;宫崇、淳于叔通都躲了起来,魏伯阳来了;封衡不露面,还是张皓;张修、刘洪、郑玄、张让都来了。”
众人见礼说话,小虒傻傻地站在一旁,没人搭理,刚刚熄灭的心火又起,而且随着一群老不死的话语,熊熊燃烧。还是襄楷有点眼色,将众人的注意力引到小虒:
“王玄甫,带徒弟来还账?行不行啊!”
王玄甫嘿嘿一笑,回答道:
“行不行,试试便知。徒儿,给他们露一手!”
小虒怒火中烧,正想着怎么发泄;听到王师的吩咐,脚下突然发力,跑到一棵大槐树前面,踏着树干上树,又沿着一根枝杈奔跑。树枝细小、柔软,跑到合适处,双脚用力,树枝下沉,又猛地弹起。
小虒顺势腾空飞跃,半空中,抽出铁桦剑,落在战马身上,一剑挥出,砍断缰绳。马通人性,缰绳还没砍断,便发力奔跑;这时候,小虒抽出铁桦枪,炫耀马技、枪技。
众人都没有开口,看脸色,尽是失望;小虒抽空扫了一眼一群老不死,有些丧气,搏击之势为之一顿。王玄甫招招手,小虒赶快停了下来,骑马奔驰;到了王玄甫面前,轻拉缰绳,来了个急停。
王玄甫正式推介小虒:
“我的亲传弟子,孙灏。诸位,孙灏可是后辈,还请多多关照!”
张让说道:
“我没看错的话,孙灏的功夫超过百人敌;想不想……”
张让说话,嗓子尖尖;孙灏不明白,人怎么能这样说话?王玄甫打断张让的话,急急说道:
“别,道家人讲究无欲以静,怎么能去庙堂那种烂地方?”
郑玄不乐意了,反驳道:
“王玄甫,你们这些自称道家人的人,修行方法有问题。不到红尘历练,怎能明白性命?朝堂,红尘中的红尘,天下最好的悟道地!”
襄楷:
“呵呵,康成(郑玄)党锢在家做学问,不成想,还那么怀念庙堂之高?”
郑玄哈哈大笑,毫无尴尬之意;王玄甫呵呵一笑,说道: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道,不宜辩论。孙灏需老君洞悟道,反正抄书时间很长,不妨碍你们做事吧?行不行,给个爽快话!不行的话,我可是没钱付账。”
王玄甫强势,众人都不愿争吵,纷纷开口允诺。王玄甫要抄书,没时间照顾孙浩然,特意找来一家农户,定期送来所需。暂别之际,王玄甫告诉孙浩然:
“孙灏啊,为师能做的就这么多,能走到哪一步,全靠你自己。你也看到了,老君洞紧俏,好不容易才争取到悟道机会。你记住,悟道,悟的是你自己的道,不是什么天地大道!”
老君洞是道家人的洞天福地,对于凡俗来讲,不过荒郊野岭。如何悟道,王师从未教授;今天突然提起闭关悟道,孙浩然莫名其妙,有些不知所措。思来想去,找不到方法,还是按以前的习惯,读书、习武、练养。
这是孙浩然人生第一次,一个人长时间闭关修炼,很兴奋、很新鲜。几天之后,好奇心全无,只剩下无尽烦躁。又是一个怎么办,怎么消除烦躁?能想到的方法,还是练功、读书、打坐。以前在寨子里打坐,能够心平气和不急躁,而心里面总会有思有想;除非打盹,做不到静虚、无欲。
如今全天候修炼,不能总是打盹吧!静不下心,怎么办?背诵经书!《道德经》《庄子》等,一篇接着一篇,一遍接着一遍。咏经数日之后,孙浩然开始考虑,如何无欲。确实很难,无法做到“常无欲,以观其妙”。
从无欲想到“万物并作,吾以观其复”;仔细审视心中所想,全是杂念,并没有所谓的“万物并作”。体悟“杂念”有用吗?心里的答案,其实是否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