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十日的雒阳人生活之后,孙浩然从同侪中了解到,两种白衣人有机会进宫,一种是买官人,一种是进献辞赋画的求官人。孙浩然大奇,问道:
“官还能买卖?”
有同侪回答道:
“那是当然,当今皇上缺钱,所以开西邸卖官,关内侯、虎贲、羽林,都可以用钱买。”
又有同侪小声说道:
“我听说呀,公卿也可以买;公千万,卿五百万。”
孙浩然不大明白皇帝卖官的道理,也不在意;如何混入皇宫,才是大事。扮作买官人,还是扮作进献辞赋画的求官人?老头子们给出的建议是,扮作求官人,不用花那么多冤枉钱。扮求官人,先要准备辞赋画。孙浩然提出要求:
“诸位前辈,能否为小子准备好辞赋画?”
老头子们纷纷摇头拒绝,孙浩然急,争辩道:
“各位前辈,小子不懂辞赋画,怎么办?”
和蔼、风趣的老头子们,变回老不死,嘲讽道:
“小子,你也不用你那小心肝仔细想想,真正的好辞赋,愿意进那个门吗?随便写一首,比你正常水平略差一些,必定能行!”
孙浩然唯有“唯、唯”,赌气提笔,写到:
雒阳美妙兮难言,山民眼花兮缭乱。
没成想,如此游戏之作,竟让一群老不死变为老头子,叫好不止。此起彼伏的喝彩声中,孙浩然恍兮惚兮,写完了自己都不愿意读的《山民游雒阳赋》。
孙浩然:
“各位前辈,怎么搞到相关文书呢?没有文书,如何进宫?”
老不死嘿嘿、哈哈,说道:
“小子,那是你的事,自己想办法!”
孙浩然:
“我刚进太仆寺做杂役,哪里有能力搞文书?”
老不死:
“你都没试,咋知不行?”
孙浩然疑问道:
“试试?”
老头子们鼓励到:
“试试!”
孙浩然没敢询问杂役同侪,漫步内城街头,思索对策。说来奇怪,四处溜达的时候,偏偏遇到了以辞赋求富贵之人,得到文书的方法,油然而生。
孙浩然略作打扮,悄悄跟踪;等其人回归住处,悄悄潜入;用药将其迷昏,拿走相关文书。回到城外老头子们租用的宅院,孙浩然请老人家帮忙试妆,老头子化妆师不愿意动手。无奈之下,孙浩然只能自己来,那水平,跟老头子高手差一大截;照照镜子,怎么看怎么不舒服。
孙浩然:
“前辈,如此装扮,肯定不行!”
老头子们笃定:
“一定行!”
孙浩然有气无力地回怼道:
“办砸了别赖我!”
老头子们哄堂大笑。孙浩然心想,老头子们什么意思?
以杂役身份进太仆寺,号称高就辞职;找机会化妆,毁尸灭迹。离开太仆寺,到北宫城大门口,取出文书交给守卫;守卫接过文书看了看,一脸不屑。什么意思?孙浩然疑惑,是不屑以辞赋求富贵,还是不屑自己的装扮、文书?
老头子们的神通有点大,由不得孙浩然不怀疑,是否买通了守卫,给予方便。踏过宫门,顺利进入北宫,按照记忆中的路线,乖乖走到德阳殿门口,找到老头子们都没搞清楚的中黄门,不知道叫做桓贤还是桓览,亦或是解步。
桓贤呵问道:
“汝何等人?白衣妄入宫掖!”
孙浩然仰天长啸,慷慨激烈:
“我梁伯夏之后,天让我为天子!”
桓贤脸色巨变,高喊道:
“来!来!来!有妖人祸乱宫庭!”
入宫以前,孙浩然大大咧咧,毫不在意;入宫以后,不觉肃然起敬;听到桓贤喊人,开始紧张,以最快的速度向外疾走。四面八方跑来数十侍卫,吵吵闹闹,摆阵阻截,搭弓张箭。
看着、听着前后飞来的箭矢,孙浩然突然加速,躲过箭矢雨,贴近侍卫乱阵。几把长戈刺来,孙浩然左晃右晃,躲过长戈,冲进侍卫乱阵。
孙浩然的爆发力、速度,比侍卫快一倍都不止;等侍卫的武器击出,孙浩然业已躲过、冲过。不少侍卫伸手抓向孙浩然,却像抓鱼一般,滑不留手,抓不住、抓不稳。
孙浩然速度不减,冲过数队侍卫,冲到宫门口,一大队侍卫严阵以待;正在关闭的宫门,仅剩两人宽。这种时候,想太多也没用;滞留皇宫,一定倒霉,唯有硬着头皮往前冲。
箭雨又来,根本无法躲避,只能保护头颈不挨箭。这身白衣柔韧有余,竟能抵御箭矢;肉身被箭矢击打,有些疼。
顶着箭雨冲进盾阵,依旧是横冲硬挤。这个时候,孙浩然才真正搞清楚,力气究竟有多大,硬生生挤进密密麻麻的军阵。挤过几层侍卫,凿穿大阵,在大门关闭的那一瞬间,一溜烟冲出北宫。
宫门内吵闹、喧嚣,宫门外也有好事者围观;孙浩然侧身挤出宫门,改变方向倒着跑,跌跌撞撞,撞入人群。与此同时,嘴里大喊冤屈:
“你们不能这样!你们不能这样!县官读过我的词赋,你们不能赶我出宫!”
孙浩然大喊大叫,围观者有同情、有不屑,态度极其复杂;至少,孙浩然这么认为。
撞出人群的过程中,孙浩然的衣衫不整;等到离开人群时,帽子已经包在脱掉的长衫里,变成包裹。孙浩然转身唾骂道:
“一群不知死活的人,宫里的热闹也敢看?真是不知道死字怎么写!”
说完话,混入稀疏的人流,看似漫步,实则快跑,沿着中东门内大街向东,又向北拐入永和里。借街角掩饰,将帽子反带、长衫反穿,八角髭须换成满脸短髭,俨然附庸风雅的屠夫。
从永和里穿过步广里,从上东门走出内城。到了东外郭城,有老头子们的人接应,走小路,翻出北外郭墙,离开雒阳城。
出城后,进宅院暂避,老头子们亲自迎接:
“小子,不错,真不错。好好干,前途无量!”
那个拉长声音的“前”字,十分刺耳,怎么听,都像“钱”字。孙浩然没来得及、也不想跟老头子们说话,跟随急匆匆的王师,到房间换装、换妆,骑驴离开宅院。
离开雒阳,绷紧的神经全然放松,心情舒畅。想起雒阳城内的点点滴滴,自觉见识大涨,有必要与王师分享其中快乐。于是,孙浩然骑驴言说驴事:
“王师,你说给你听,皇帝县官好驴,曾于皇宫驾驴车,蹄踏四夷。好驴之风由此传到宫外,据闻,驴价为之大涨,与马价相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