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浩然:
“又据闻,皇帝县官嫌孝桓皇帝不懂营生,乃无积蓄之穷皇帝,故而做生意赚钱,一匹马竟然卖到两百万钱。”
孙浩然自说自话,完全没有注意王玄甫。可能王玄甫太困,骑驴打瞌睡,差点摔到地上;惊醒坐稳之后,擦着哈喇子问道:
“你说什么?”
看着睡眼惺忪的王师,孙浩然气不打一处来,打了驴一耳光。谁知道,驴的脾气更大,停下驴步,仰天长吼,听起来抑扬顿挫,宛转悠扬。
驴生气,转着圈尥蹶子,想要将身上的混蛋摔下去。从小骑羊的人,什么烈马没见过,岂能输给一头犟驴?孙浩然使出驯马技,又谁知,驴不吃这一套,不管怎么打、怎么骂,说不走,就是不走。
王师听到驴与孙浩然的吼叫,停下驴步,坐在驴身上看热闹。看了一会,看看天,悠悠然地问道:
“你看那棵树,为什么活的那么自在?”
孙浩然听到王师的问题,立时忘记愤怒,抢答道:
“师傅,我知。按庄子之无用之用,此树无用,所以保命。”
王玄甫点点头,认可孙浩然的说法,又问道:
“那棵树呢?”
孙浩然仍旧抢答道:
“可供人乘凉,故而保身!”
王玄甫呵呵一笑,说道:
“走,到大树下休息,吃点东西再走。”
北渡黄河之后,师徒二人转向上党路,全然不知,白衣人故事,在雒阳广为流传:
光和元年戊午,夏五月壬午,有白衣人欲入德阳殿门,后逃离皇宫。
五月壬午,不知名白衣欲入德阳门,曰:“我是梁伯夏,天教我上殿为天子”。中黄门桓贤等呼喊侍卫,欲抓捕此人;白衣人逃逸,不知去向、不知姓名。时,蔡邕奏曰……
五月壬午,某白衣人入德阳门内,自称梁伯夏,又曰:“伯夏教我上殿为天子。”中黄门桓览欲收之,白衣人逃离,不见踪影。
壬午,南宫中黄门寺有一男子,长九尺,服白衣。中黄门解步呵问:“汝乃何人? 竟白衣妄人宫掖!”曰:“我,梁伯夏之后。天使我为天子。”解步欲上前抓捕,白衣人倏忽不见。
到了上党,找到王真;没等下驴,王玄甫便扯着嗓子大喊道:
“王真,要账的来了,还钱!”
王玄甫的驴受到主人的感染,仰驴头、扯驴嗓,放声嘶吼;气势之恢宏,远超王玄甫。王真上看、下看,看看驴,看看驴身上的王玄甫,手指连点王玄甫,笑嘻嘻地回答道:
“我就是为了防范你这种人,才将茅庐建在荒郊野岭;任你胡吼乱叫,没人听到,也没用啊!给你一个建议,继续喊,声音再大些!”
孙浩然第一次见到王师要账时的嚣张,不由疑惑,怎么跟翠云峰不一样?那时候的王师,色厉内荏,看似强势,实则心虚,为什么变得如此胆大?与此同时,也觉得王真的话好有道理,大声有用吗?
王师嘿嘿一笑,以正常声音说道:
“好你个王真,竟然敢调笑老夫,赶紧还钱!”
王真笑嘻嘻地欣赏驴叫,不说话;王师指了指孙浩然,说道:
“是他收账不是我。这是我弟子,孙灏。孙灏!要账的事归你了,要来了是你的,要不来,咱们走!”
王真还真不错,没有因为王玄甫的恶言恶语而亏待二人,而是用上党的山珍、水味待客。王玄甫看到王真的厨房,忍不住嘲讽道:
“王真,看你的姿势就知道,你的庖厨技真不行。还是我来把,让你尝尝地道的王氏庖厨技!”
王真头都没回,温和而坚决地予以回绝:
“我说王玄甫,到了上党你是客,怎能让你下厨?要是传了出去,天下人都会骂我王真不地道!”
王玄甫回敬道:
“算了吧,哪里有天下人认识你!还是我来吧,让你尝尝什么叫珍馐。”
不管王玄甫怎么说,王真就是不答应。话说三遍,不好再说,王玄甫只好作罢,十分怀疑:老东西动了什么歪心思?
王真将不错进行到底,饭食送上,炖、烤、彘、炒,样样美味。吃完饭,王玄甫不肯多留,丢下二人,外出游玩。剩下的一老一少,大眼瞪小眼,孙浩然不好意思开口,王真不愿意开口。沉默持续了一夜,直到第二天吃过早饭,王真实在无法忍受,笑眯眯地问道:
“王玄甫那个老不死,不是让你要账吗,你不说话,怎么谈账?”
孙浩然回答道:
“长辈之间的账,我一个小辈,怎么清楚?该怎么要、怎么谈,您老指点!”
王真略一思索,似乎明白了王玄甫的意思,如新师傅考教新学生一般,问东问西。一问一答持续到咕噜咕噜叫,王真下厨做饭,孙浩然怒气冲冲,跑到溪水旁,习练手搏。打到满身大汗,跳进溪水,冲洗掉最后一丝怒火,满心愉悦地找老王真吃饭。
吃完饭,王真问孙浩然:
“小子!你对毒的理解太差,怎么做名医呢?要知道,是药三分毒,很多药方子都要用到剧毒之物;不懂毒,容易医死人。”
说完话,递给孙浩然一本帛书,嘱咐道:
“你抄一遍,有什么不懂,问我。”
帛书里有试毒方法,也有几副长生不老毒方。孙浩然很明白什么叫药方,外人根本看不走;必须跟着学,才能掌握其中奥妙。
抄完书之后,孙浩然找老王真问道。王真很仔细、很认真,一副副药方逐一演示,还给机会让孙浩然动手配药。
学会药方之后,王真面露慈祥,和蔼地问道:
“我说孙灏,不试试配置的药?万一得道升仙呢?”
听到这么一句话,又看到老王真一脸的希冀与慈祥,孙浩然立即想起王师曾经的嘱咐:
“小虒啊,出门在外,第一小心别人的吃喝,尤其那些长生不老药之类的东西。算了,我说过不跟你讲道理,慢慢体悟吧!”
孙浩然强压冲动,找借口回绝王真:
“王公,小子最大的优点,就是孝敬老人;有好东西,一定会留给长辈,从来都不抢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