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把把的药颓然的滚落在地,黄仲的气息越来越微弱,逐渐消失,顾昭仍旧在不死心的将滚落的药丸努力的塞进黄仲的嘴里。
季晏轻轻拉住已经有些陷入疯狂的顾昭。
“昭昭...人已经走了...”
顾昭想要挣脱他的束缚,却死活也挣不开,半晌才颓然的坐倒在地。
“师父...师父...”
季晏扶起几乎失去失去力气的顾昭,将顾昭搀扶到一旁坐下。
“昭昭,这是黄神医自己的选择...不怪你。”
顾昭勉强回神,口中喃喃道。
“忠义...就那般重要吗...即便知知晓他们所跟的主子所行之事不是正确的...”
“我应当一开始便让师父离开齐修文的,但在京城之时一直有所顾忌,这才酿成大祸...”
“按照前世的发展,师父不可能在这个年岁便...”
一向坚强的少女少有的脆弱,看的季晏手足无措,只能揽住顾昭瘦削的肩膀,轻声安抚着她。
“昭昭,我们先将黄神医入土为安才是...”
“城中百姓和世子也还在等着你...”
提到正事,顾昭理智渐渐回笼。休息了一刻钟,顾昭才逐渐冷静下来。
在季晏的搀扶下缓缓走到黄仲身前,想要为黄仲整理最好的衣衫。
指尖颤抖,却见一枚玉简自黄仲疲弱无力的袖口缓缓滑出。
这应当是黄仲的遗书...
顾昭眼神一凝,犹豫片刻这才小心打开,眼角已经不自觉的浸湿。
待看完那玉简上面的全部内容,顾昭两行清泪缓缓留下,随即笑出声来。
“都到了这个时候...你还想着替他顶罪!他齐修文凭什么!”
季晏赶忙拾起被顾昭扔开的玉简,只见上面乃是诸多清晰却有些无力的大字,是黄仲的字迹无疑。
上面细细交代了自己的身份名讳...甚至是如何投毒害人...将齐修文给择了个干净。
约莫黄仲是以为他会被按照常理悬挂与城头示众,届时袖间这枚玉简会刚好垂落被众目睽睽所见...将他的罪名坐实。
谁知顾昭却根本没有这个意思,反倒是喂他吃丹药,最后为他整理遗容,一番折腾下来让这枚玉简在这个小小的院落里掉了出来...
顾昭却须臾间整理好了情绪,在黄仲面前直直跪下,重重行了三个大礼。
“师父,前世之恩,无以为报...今生种种,是非曲直更是无从论起...”
“但你想用自己的死来替齐修文挡住这塌天骂名,恕徒儿难以从命!”
深深俯首,在起身时顾昭眼中的忧伤已然消失不见。
“阿晏,我想求你帮我一件事。”
季晏一把扶住顾昭。
“你说,什么事我都答应你,只要你能保重身体。”
顾昭没有说话,直接将外裳衣袖撕下一块锦袍。
腰间的匕首已然出鞘,割在食指上,顿时出现伊奥硕大的口子,鲜血汩汩而出,顾昭眉头都未曾皱一下。
锦袍置于案几之上,手指沾着鲜血快速在锦袍上写着什么。
《讨逆檄斥瘟病守城令-告天下书》
‘天命昭昭,仁德载物,盖闻天道贵生,圣人以仁御世;鬼神厌秽,暴虐必遭天诛!’
‘今伪王齐修文,忝居藩位,不思忠君护民,反行魑魅之术。值国难之际,竟以瘟毒为刃,驱腐尸入河,散瘟蛊于井,致圩城百里骸骨盈野,婴孺啼声绝户!’
‘此獠之恶,上犯三光,下悖人伦,纵九幽之鬼亦耻与为伍!’
‘檄达州郡,咸使闻之!’
‘大齐锦安县主顾昭亲署。’
顾昭将第一份檄文写好,手指处的血液已然干涸,索性直接自手腕处切下,鲜血立时喷涌而出。
顾昭足足誊写出七份,感到隐隐有些发晕才停下了手中的动作。
季晏立马上前小心的将顾昭扶住。
“想要保住自己的名声,哪里有这样的好事!”
“阿晏,这六封血书,按照各方势力送出去,至于这最后一封...”
“我想拜托你送给班家...”
顾昭说着眼神中多了几分恨意与阴翳。
“我要让他...永远都被钉在耻辱柱上!”
季晏双目幽深的看着面前的血书。
檄文是可以写...甚至在战乱时檄文可以在几天内就发生巨大变化。
百姓对此习以为常,甚至根本不会相信。
但血书的檄文却不常见...更甚者说...很少有人敢写...
血书一写,便再无何谈的可能...更有传言血书可通鬼神...亲笔之人所书若有虚假自身便会受到反噬...
而在这个时刻,满城百姓皆是受到顾昭与和姜的救治,这枚出自顾昭的讨伐齐修文放毒的檄文分量便显得格外重。
没有人会怀疑它的真实性...天下百姓皆会相信。
各方势力拿到这封血书即便不愿与齐修文为难却也不敢随意相帮...
但与此同时也堵住了顾昭最后的退路。
若是之后不敌齐修文,别人或许可以和谈,但顾昭...却已经绝了最后的可能。
甚至因为这封檄文,她必须要对圩城这些百姓负责...
此时的瘟病几乎成为了她的责任,否则她没有立场以此事讨伐齐修文...
尤其是送到一向死脑筋撰写史书的班家,顾昭这是要让齐修文遗臭万年...即便他得了天下有这条罪状在也足够背上骂名。
季晏拿着手上的血书,感觉重若千斤。
“昭昭...”
顾昭眉眼一动,眼神认真的望向季晏,宛如要将季晏给吸进去。
“阿晏,你会帮我的...对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