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痴心妄想。
这世界上,他最爱的人已经死了,他们与他又有什么关系?
这几百年的庇护,早已仁至义尽。
现在他们还做着,自己能为他们奉献一生,成为苍穹域庇护神的春秋大梦。
……那些人恭贺的笑脸,在玉衡眼中,逐渐扭曲成不怀好意的贪婪。
都是披着人皮的恶鬼。
这时,天阶又来催促他尽快飞升,但是玉衡却置若罔闻。
玉衡想要纠正这一切。
至少不愿意再成为某个宗门、某个族群的武器。
他想要为自己活一次。
玉衡露出自己藏匿已久的耳朵,成功看到那些人惊恐诧异的目光。
他们的脸变得惊惧、鄙夷……原本尊崇的视线,也变成了审视和恶心。
玉衡则是将怀中冰凉的尸体抱得更紧了一些,脑袋眷恋地蹭着娴都的脸,目光失神地望向远处。
……整个人,不,整个妖,都萦绕着诡异且悲凉的气息。
只有她,只有她是真心接纳自己的。
玉衡在娴都冰凉的额头上,轻柔的落下一吻,随后将她轻轻地放下:
“别怕,我这就来陪你。”
玉衡当然不舍得捏碎娴都给他的灵核——
这是,娴都留给他的唯一念想。
他要将这个作为信物,就算是踏平冥界,寻遍忘川,他们也会再次相遇。
所以,娴都,不要走那么快……
等等我,好吗?
玉衡妖化右手,剜向自己的心脏。
“嗯……”
虽然不免发出了痛呼,但是他的脸上却没有半分痛苦的神色,反倒是终于解脱了的喜悦和,将要与心上人相见的期待。
可是天不随人愿,作为苍穹域的钟灵毓秀,玉衡没那么轻易能够死去。
反倒是因为这个举动,娴都给他的灵核,代偿性的成为玉衡的心脏,彻底与他融为一体。
玉衡在经历过无数次的尝试,终于颓废的瘫倒在娴都身旁的地上,他的泪也不知道是汗,滴到地上,洇湿了地面,也模糊了玉衡猩红的眼眶:
即使到这个时候,他还是,连自己的死亡都无法决定。
“哈哈哈……”
玉衡蜷缩着抱住自己,绝望且癫狂的笑了。
但是笑得比哭还难看。
在山崖处看热闹的人,终于嗅到了一丝危险的气息——
那是一种,对灭顶之灾即将到来的预警。
他们连滚带爬,但还是被卷入到了灵力波动的漩涡之中:
玉衡念出寂灭咒,以自身消亡为代价,燃烧精血与魂魄,短时间内爆发力量,神形俱灭。
霎时间,风云倒流,所有人,都在这突如其来的人祸中,化作虚无。
玉衡进入到了一片虚无的空间。
在这里,他寻遍了忘川,但是没有找到娴都的半分踪迹。
他崩溃,绝望,徒劳地翻遍冥界的每一寸土地……
就在他脱力地倒地时,发现这好像是一场梦。
但是紧接着,他就又跌到了一个怎么也无法挣脱的漩涡之中。
他也不知道过了多久……
可能一盏茶的功夫,也可能是几百年,几千年,几万年。
什么都没有,只有娴都的那颗灵核,在跳动。
他好像是睡过去,又做了一场梦:
梦里,他是上界的一块儿灵石,由兔神照看。
但是后来便莫名流落到了下界的苍穹域,最后化形,成为天罡的弟子。
在这个梦中,他看到了娴都是如何进入这个位面,如何一步一步修炼,完成任务的。
原来,在她发呆的时候,都是和一个名为“系统”的东西交谈。
她的修炼,她的抉择,她的每一步,甚至是修炼无情道,与他的相遇,都是因为“系统”发布了“任务”。
……就连她最后,将灵核换给他,也不是因为玉衡想象中的“爱”。
那只是单纯的任务!
任务……
她本就是要离开的,对这个世界,甚至对他,都没有分毫的留恋。
玉衡只觉得,娴都灵核填补上的那部分,还是消失了,只留下贯穿心口的空洞,任由冷风呼啸而过。
那些平日里,被甜蜜的他忽视掉的细节,在这时候逐渐聚集起来,串联成线。
这上面的每一寸,都在向他宣告那残酷的现实:
他玉衡,对娴都而言,只是一个陌生人,一个完成任务的工具。
……他,从来没有,感到如此绝望过。
这一切的一切,都是他自作多情,是他自欺欺人。
她的温情,她的体贴,她一切的一切……
他不是第一个感受的,当然也不会是最后一个。
这本就是一场大梦啊,梦醒了,他也该认清现实了。
不可以!
玉衡不甘:
为什么,清风明月不独照他?
他们本就是天造地设的一对,没有人会比他,更爱她了。
于是玉衡迫切地醒来。
他不愿,娴都在搅乱这一池春水后,又如此干脆利落地抽身而去。
徒留他一人面对满地的狼藉。
他会找到办法的。
只要让他抓住,那就绝对不会松手。
所以,玉衡终于记起,他在毁掉苍穹域的瞬间,将此间包括上界的大半灵力都吸收到了自己身上。
换言之,他现在,就代表苍穹域本身。
他就是苍穹域的天道。
只要他想,就可以将娴都困在这里,和他一起白首到老。
所以结果很明显了。
玉衡毫不犹豫地选择将一切重溯。
至于这样带来的结果会是什么样的?
他不在乎。
他只知道,能维护好与娴都的世界便好。
至于其他的?
那一点都不重要。
一直被天罡教育要为正道献身的兔妖,终于露出了他的本性,打碎了那些人加诸在他身上的“枷锁”。
于是,玉衡在看到身处于洞窟中还在为飞升而打坐的自己时,不可置信地用双手捂住头:
他真的……真的做到了!
玉衡双手死死捂住自己的脸,指缝间露出瞪大的双眼,瞳孔剧烈颤抖,喉咙里也挤出嘶哑的抽气,像是被掐住脖子的困兽。
作为苍穹域的天道,玉衡很快便觉察到了一丝外来的气息。
是娴都!
玉衡一挥衣袖,面前便出现一块儿悬浮的水镜;
看着上面鲜活的娴都,玉衡视线粘腻,缱绻而偏执,不肯挪开半分。
他真的做到了……
他咬住舌尖,将娴都的名字在齿间研磨:
“……娴都。”
这一次,我会将所有的危险都扼杀在摇篮中。
我们,会有不同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