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贵心领神会,“王爷是想……给那位病榻上的匈利可汗,送点好消息?”
“正是。”叶云点头。
“匈利病重,全靠一口气撑着,乌洛的大军是他最后的指望。”
“如今这根支柱断了,我要你亲自去把这个消息,送到他耳朵里。”
叶云的目光落在潘贵身上:“我已经让陛下从京城,调拨了一队精锐的锦衣卫给你,都是擅长潜行匿踪的好手。”
“你们绕过战场,轻装简行,务必以最快速度赶到突厥王庭附近。”
“想办法,把岐山大败、西凉吐蕃临阵脱逃、乌洛主力覆灭的消息,想办法传到匈利可汗那里。”
“嘿嘿,王爷放心!”潘贵拍着胸脯,眼睛发亮。
“这活儿我熟!保证把消息送到位,保管那匈利老儿听了,能安心上路!”
“此行凶险,万事小心。”叶云叮嘱道。
“草原不是我们的地盘,锦衣卫虽强,但人手有限。”
“完成任务后,立刻撤离,不要恋战。”
“明白!”潘贵领命,不再多言,转身快步离去。
很快,一支几十人的小队,穿着不起眼的皮袄,混在出城打扫战场的民夫中,悄无声息地消失在北方的暮色里。
叶云目送他们远去,重新将目光投向血色残阳下的战场。
这一战,打垮了西域联军的主力,但要彻底解决草原的威胁,还需要这最后的一击,直捣黄龙,攻心为上。
他要让那位不可一世的匈利可汗,在绝望中咽下最后一口气。
岐山城外的惨败,如同草原上最迅猛的寒风,以惊人的速度刮向了突厥王庭。
消息并非一次性抵达,而是像滴水穿石一般。
先是零星逃回的溃兵,带来语焉不详的噩耗。
接着是西凉和吐蕃使者,带着难以置信的神情匆匆离去。
最后,才是乌洛派出的信使,带着几乎无法拼凑完整的战报,跌跌撞撞地闯入了王帐。
那时,匈利可汗正躺在铺着厚厚兽皮的病榻上,呼吸微弱,双眼紧闭。
几个部落首领和匈利的几个儿子围在帐内,名为探病,实则各怀心思。
空气中弥漫着,药草的刺鼻苦味。
当那名浑身浴血、丢了头盔的信使,用嘶哑到几乎失声的嗓音,断断续续地喊出“可汗!岐山……败了……乌洛将军……大军……没了……西凉和吐蕃……跑了……”
这几个关键词时,整个王帐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几个部落首领面面相觑,眼神中先是错愕,随即转为惊骇和难以置信。
匈利的一个儿子,素来以勇武自居却头脑简单的阿史豹,猛地抓住信使的衣领:“胡说!我四叔的大军怎么可能败?叶云那个太监有什么本事!”
信使被他摇晃得几乎散架,只是绝望地重复:“败了……全完了……地道被破……火烧……盟友……跑了……”
“够了!”
一位年长的部落首领喝止了阿史豹,他看向病榻上的匈利,只见可汗的眼皮剧烈地颤抖了几下,似乎想睁开,却又无力做到。
这位首领转向信使,声音沉重:“仔细说,到底怎么回事?”
信使花了很长时间,才将岐山城下的惨状,尤其是地道被破、上万精锐被活埋烧死,以及西凉、吐蕃临阵脱逃的经过,艰难地叙述出来。
每多说一句,帐内众人的脸色就难看一分。
就在信使提到乌洛生死未卜,被大宁铁骑追杀,不知所踪时。
病榻上的匈利可汗猛地发出了一声模糊的嗬嗬声,原本就灰败的脸色瞬间涨得紫红,随即一口暗红的瘀血,喷溅在面前的毛毯上,整个人剧烈地抽搐了几下,便彻底不动了。
“父汗!”
“可汗!”
帐内顿时大乱。
匈利的儿子们扑到榻前,哭喊声、叫嚷声混作一团。
部落首领们则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眼神复杂地交换着,原本的惊惧迅速被另一种更强烈的情绪取代——
可汗要没了!
谁能上位就将成为新的草原之主!
匈利可汗虽然没立刻断气,但这一口血喷出,显然是油尽灯枯,彻底昏死过去,能不能醒来全看天意。
而战功赫赫,被视为下一任可汗有力竞争者的乌洛,如今兵败如山倒,生死不明。
王庭的天,塌了。
混乱中,没人注意到角落里一个负责添置炭火的仆役,眼神闪烁了一下,悄无声息地退了出去。
王庭外围,一处不起眼的牧民帐篷里,潘贵正悠闲地擦拭着他那把并不常用的匕首。
一名刚刚从王庭附近潜回的锦衣卫,低声汇报着帐内发生的一切。
“啧啧,匈利老儿这身体素质不行啊,这点打击就受不住了?”
潘贵放下匕首,脸上露出促狭的笑容。
“不过也好,省了咱们不少事。”
他看向汇报的锦衣卫:“消息确认了?”
“确认了,可汗吐血昏迷,几个王子已经为谁来主持大局吵起来了,几个部落头领也在互相串联。”
“好,好得很!”潘贵一拍大腿,“趁他病,要他命!”
“告诉我们的人,加大力度!就说匈利已经死了,秘不发丧!”
“乌洛也被叶云砍了脑袋,尸体在岐山城头挂着呢!”
“再告诉那些对匈利不满的部落,咱们王爷说了,只要他们现在反正,归顺大宁,或者自立为王,都可以既往不咎,甚至还能得到援助!”
潘贵眼中闪着精光:“尤其是那个被乌洛欺负过的铁勒部残余势力,还有几个早就和匈利有龌龊的小部落,都要重点关照!”
“把火给我烧得旺旺的!”
“我要让这草原,按照王爷的设想,自己先乱起来!”
“是!”锦衣卫领命而去。
潘贵站起身,走到帐篷口,望着远处灯火通明却暗流涌动的突厥王庭,嘿嘿一笑。
“王爷啊王爷,您这攻心计,可真是杀人不见血。”
“等您的大军歇够了,怕是这突厥王庭,自己就从里面烂透了。”
草原的夜,寒风呼啸,仿佛在为即将到来的更大动荡,奏响序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