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国三十四年深冬,长白山下那三道沟屯,雪厚得都能没过膝盖,足有三尺呢!村口那老磨坊前,石匠李老四蹲在那儿,嘴里哈着白气,眼睛直勾勾地盯着青石磨盘。这磨盘可不一般,直径足有七尺,听老辈人讲,那是康熙年间萨满立的镇山磨。盘面阴刻着二十八星宿图,一到月圆夜,就会渗出暗红锈斑,透着股神秘劲儿。
这时候,栓子凑了过来,手里攥着撬棍,手还直哆嗦呢,问:“四哥,真能拆呀?”原来村里要修祠堂,正缺石料,族老们合计了三天,决定把这废弃百年的磨坊拆了。李老四往掌心吐了口唾沫,大大咧咧地说:“怕个球!你没见这些年雪灾闹得多邪乎?肯定是这破磨吸了地脉灵气。”
说着,李老四就把钢钎插进石缝。嘿,这刚一插进去,磨盘深处就传来婴儿啼哭般的声音。众人吓得“嗖”地往后退了好几步,就见盘面星宿纹路上竟渗出黑血,把周围的积雪都给融化了。李老四嘴上啐骂着,抄起大锤就猛砸。石屑到处飞溅,砸着砸着,竟露出半截森白指骨。再仔细一瞧,指节上还套着枚刻满符文的青铜戒指,戒面上镶着粒血琥珀。
当天夜里,栓子媳妇在灶间蒸粘豆包。正忙活着呢,突然,蒸汽里浮出张皱巴巴的鼠脸。“咣当”一声,铁锅翻倒了,滚水泼在草席上,竟然凝成个“偿”字。这可把她吓得不轻,紧接着西屋传来幼子的啼哭。她赶紧冲进去,好家伙,三个月大的娃娃正盘坐在炕头,瞳仁竖成金线,嘴里还嚼着半只血淋淋的田鼠。
李老四家也好不到哪儿去。后半夜,院里响起“咯吱咯吱”的碾米声。李老四透过窗纸缝一瞧,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那本该拆散的磨盘竟然完好如初,两个无头黑影正推着磨杠转圈呢。再看碾槽里淌出的,哪是什么米浆,分明是混合着碎骨的黑泥。李老四火了,抄起祖传的雷击木斧就朝磨盘劈去。可这斧刃刚到石面三寸的地方,“轰”的一下就炸裂了,飞溅的木刺还扎进了他左眼。
这事儿可闹大了,七天后,屯里请来了跳大神的黄三姑。这神婆刚跨进磨坊,“扑通”一声就瘫坐在地,腰间铜铃碎成了粉末。她哆哆嗦嗦地抓把香灰撒向半空,嘿,灰烬竟然凝成黄鼠狼形状。黄三姑声音颤抖地说:“这是黄大仙的炼丹磨!当年萨满抽了它三百年道行镇在此处……”话还没说完呢,磨盘中央的琥珀“啪”的一下突然爆裂,一股黑烟“嗖”地钻进黄三姑口鼻。
这下可好,被附身的神婆四肢着地,“蹭”地一下就蹿上房梁,喉间挤出尖啸:“拆我丹炉者,子子孙孙碾作血泥!”这一嗓子喊完,在场的十多个人同时抽搐倒地,后颈还浮现出鼠爪状淤青。李老四赶紧摸出那枚青铜戒指,这一看,戒面不知啥时候显出道裂纹,缝隙里还卡着根金黄鼠毛。
到了正月十五雪停的那天夜里,屯东老王家的幺女失踪了。村民们举着火把四处找,找到磨坊的时候,都被眼前的景象吓得不轻。就见九岁的女童端端正正地坐在磨盘上,十指插进碾槽,指尖连着血管,正给星宿图注血呢。更吓人的是,她头顶还悬着盏人皮灯笼,灯罩分明是黄三姑的脸皮,瞳仁处正好嵌着那枚血琥珀。
李老四突然想起族谱夹页的满文记载,二话不说,连夜冒雪进山,去寻访鄂伦春猎户。在熊瞎子沟,还真让他找到了一位独眼萨满。老人摸着戒指,长叹一口气说:“要封磨得用三牲祭,活人血、百年参、熊王胆,一样都不能少。”说完,他顿了顿,又接着说,“还得有个自愿跳碾槽的。”
献祭那天终于到了,磨盘中央裂开个深不见底的漩涡。李老四咬咬牙,把栓子五岁的儿子推给萨满,自己攥着熊胆就跳进碾槽。瞬间,黑血“呼呼”地往上喷涌,磨盘上浮现出密密麻麻的人脸,都是历代被碾的参客、猎户。黄烟裹着惨叫冲上天际,雪地上还落下一场猩红冰雹。
十年后,考古队来到这儿,在磨盘底挖出七具呈北斗排列的童尸,每具天灵盖都钉着青铜钉。当天晚上,参与发掘的队员集体梦游,用考古刷在帐篷里画出完整的二十八星宿图。随行记者拍下照片,等冲洗出来一看,好家伙,每颗星宿都是张扭曲的鼠脸。
直到现在,三道沟来的游客,半夜常能听见磨坊传来碾米声。有些胆大的,透过门缝往里瞧,说是瞧见个独眼老汉在推磨,碾槽里滚动的分明是血淋淋的眼球。更邪门的是,每逢闰月,磨盘会自动调转方向,正好对着当年李老四家祖坟的位置。这事儿,你说玄乎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