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戏衣箱》
我接过班主铜钥匙时,老戏台梁柱间突然响起密集的鼓点。褪色的戏服在无人的厢房里无风自动,水袖拂过积灰的妆镜,镜面映出的却是七张模糊的惨白面孔。
这座百年戏台是祖父临终前托付给我的,他在戏箱最底层留了封血书:";戌时三刻后莫开衣箱,听到《夜奔》梆子响就朝东南磕头";。此刻我摩挲着血书边缘的齿痕,发现那些凹凸竟与戏台雕花梁柱上的抓痕完全吻合。
第一夜整理戏服时,我数出八套旦角行头,可戏班名册上明明只记载过七位旦角。多出来的那套凤穿牡丹帔在烛火下泛着奇异光泽,衣襟处的金线随着更鼓声明暗起伏。当我凑近细看时,金线突然扭曲成小楷——竟是七位已故旦角的生辰与忌日,最后一行墨迹未干,赫然写着我明天的日期。
";那是你的戏服。";背后传来苍老女声,我转身撞见妆镜里坐着位绾高髻的老妪。她正用骨梳蘸着胭脂梳头,镜中倒影却是个妙龄花旦在描眉。铜盆里的卸妆水突然沸腾,浮起几片带血的眼皮。
我跌坐在地后退时碰翻了衣箱,七件素白亵衣雪片般飘落。每件心口位置都绣着不同死法的刺绣:溺亡的衣襟浸着水藻,吊颈的领口缠着发丝,最底下那件插着半截断簪的,分明是三十年前失踪的六姨太。
(以下为戏班账簿残页)
丙寅年三月初七
购朱砂二十斤、处子发七两,班主说给新制的戏衣浸血。小桃红试穿《牡丹亭》披风后,次日发现浑身爬满红线,医师说那是从毛孔里长出的绣线
戊辰年腊月十三
西厢房的戏偶又挪位置了,武生偶手里钢刀在滴血。给七姨太烧的纸衣灰烬总凝成戏服形状,洒扫丫头说半夜听见衣箱里有人练《惊梦》
己巳年鬼节
东南角放置着一口红木衣箱,原本这口箱子并无异样,但不知何时起,竟有丝丝水渍从其缝隙处缓缓渗出。众人心中一惊,纷纷围拢过来,想要一探究竟。
当有人小心翼翼地打开这口神秘的红木衣箱时,一股浓烈的腐臭气息瞬间扑面而来。令人毛骨悚然的是,只见箱内赫然躺着一具已经被水浸泡得发胀的尸体!而更让人惊愕不已的是,这具尸体竟然身着全套的《洛神》戏服行头,仿佛她生前正在舞台上倾情演绎一般。
就在大家惊恐万分之时,班主闻讯赶来。他面色凝重地看着眼前的场景,随即下令将这口箱子重新封好。然而,就在我帮忙封箱的时候,无意间瞥见了箱盖的内壁。那里布满了一道道深深浅浅的抓痕,仿佛是死者在临死前拼命挣扎留下的痕迹。不仅如此,在那些抓痕之间,还用指甲深深地刻下了两个触目惊心的大字——“替身”。
(回归主线叙事)
我攥着血书冲向戏台大门时,腕间突然缠上冰凉的水袖。那套多出来的戏服不知何时已穿在我身上,凤冠压得颈椎咔咔作响。妆镜里的老妪化作青烟钻入我的口鼻,舌尖顿时尝到浓烈的尸油味。
戌时三刻的梆子突然敲响,七位旦角从衣箱里飘然而出。她们脖颈都系着红绸,另一端连着我腕间的水袖。戏台四周亮起幽绿灯笼,台下坐满无脸观众,前排那个穿长衫的赫然是死去三年的祖父。
";该你续上《夜奔》的场了。";祖父的嘴没有动,声音却从戏台地砖缝隙里渗出。我的喉咙不受控制地唱起不属于人间的曲调,双手自动舞动红缨枪。枪尖挑破幕布的瞬间,我瞥见后台摆着八口红木箱子,最新那口正在往外渗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