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绪二十七年春天,江南那梅雨下得可太邪乎啦!苏州河上不知从哪儿漂来十八具红漆棺材,一具挨着一具,就那么晃晃悠悠地顺流而下。每具棺头还都贴着个褪色的“囍”字,看着怪渗人的。
城里最有经验的老仵作被请了来,他哆哆嗦嗦地掀开棺盖。这一掀,可不得了!老仵作“扑通”一声就跌坐在泥水里,脸都吓白啦!为啥呢?只见棺里的新娘凤冠霞帔的,那胭脂红得跟血似的,可裙摆下伸出来的,竟然是扎彩匠糊的纸脚!这事儿一下子就在城里传开了,大家都吓得不行。
三个月后,有个茶商周怀安,带着新过门的姨太太玉蓉,住进了城西柳家巷的一座老宅。这老宅以前可是前清御史的别院呢,不过荒废三十多年啦。那檐角蹲着的嘲风兽,都缺了半边脑袋,一到雨夜里看过去,嘿,就像蹲着个歪脖子的人影,怪吓人的。
这天夜里三更时分,四周静悄悄的。姨太太玉蓉突然攥着绣金帷帐,手指关节都泛白了,哆哆嗦嗦地对周怀安说:“老爷,这床帐子怎的这般重啊?”您猜怎么着,那帐子压根儿没风,却自己动起来了,在月影里还隐隐显出个人形轮廓。周怀安正醉醺醺的呢,不耐烦地摆摆手说:“明朝找人来换便是。”
这话说完还没一会儿,外间突然传来“咚咚”两声,就像是谁在轻轻叩那雕花木门。值夜的丫头小翠,提着个灯笼,心里有点害怕,可还是硬着头皮穿过回廊。这时候啊,她瞧见青砖地上印着两行湿漉漉的脚印,从垂花门一直通到西厢房。小翠心里直犯嘀咕,她记得可清楚了,那间屋子自打搬进来就上了重锁,没人动过。可这会儿呢,门竟然半掩着,铜锁断成两截,就那么孤零零地躺在地上,断口处还沾着暗红的碎屑,也不知道是啥东西。
小翠壮着胆子喊:“有人吗?”她把灯笼举高,往屋里一照,好家伙,这屋里的陈设可吓人了。龙凤烛台上积着半指厚的灰,那梳妆镜裂得跟蛛网状似的。最吓人的是墙上挂着的那件喜服,前襟染着大片污渍,仔细一看,竟是密密麻麻的针脚,把七八块碎布缝成了个人形。
小翠正吓得够呛呢,突然镜子里闪过一抹红影。她“啊”地尖叫一声,直接跌坐在地上。这时候,身后传来玉蓉的一声惊呼。周怀安举着油灯匆匆赶来,就瞧见小翠瘫在门槛上,两只手死死地抠进青砖缝里,指甲缝里全是黑泥。更诡异的是,她脚上那双绣鞋,也不知道啥时候,竟然变成纸扎的样式了。
第二天,周怀安赶紧请了个道士来。这道士在院子里烧了七道黄符,可那罗盘指针跟疯了似的,转个不停。道士盯着西南角的一棵古槐,脸色凝重地说:“这宅子底下埋着东西。树根缠着阴婚线,须得挖开看看。”周怀安没办法,只好叫了六个伙计,抡起铁锹就开始挖。挖到三尺深的时候,只听“当”的一声,铲头撞上了个硬物。大伙把周围的土清理清理,好家伙,原来是具描金柏木棺,棺盖上还用朱砂写着“周门柳氏”,再看那落款,竟然是光绪二十六年。
周怀安一看,脸“唰”地一下就白了。为啥呢?原来他祖父当年是做冥婚买卖起家的,传说曾经把病死的女儿许给溺亡的盐商之子,收了双份彩礼,结果却把空棺下葬了。这时候,就听见棺里传出“咯咯”的轻响,那声音,一会儿像新嫁娘在试戴凤冠,一会儿又像纸人在暗夜发笑,听得人心里直发毛。
当天夜里,暴雨“噼里啪啦”地下个不停。玉蓉房里的铜镜,突然渗出黑水来。接着,镜面上慢慢浮现出一个戴红盖头的身影,那嫁衣下摆还滴滴答答地淌着腥臭液体。这影子伸出青白的手指,在镜面上写下“还我嫁衣”四个血字。玉蓉吓得疯了一样,扯下身上的真丝寝衣,这才发现心口处凭空多了朵并蒂莲刺绣,那针脚跟西厢房那件破碎喜服一模一样。
周怀安没办法,又赶紧请来了城隍庙的扎彩李。这老匠人一到,盯着古槐下的土坑,身子直打颤,哆哆嗦嗦地说:“这是‘纸人借寿’的邪术啊!”原来当年周老太爷为了续命,请了个高人,把夭折女儿的生辰八字写在纸人上,跟那个枉死的新郎合葬了。如今这纸人吸足了地气,要借活人的身躯还阳呢。
到了子时三刻,扎彩李在西厢房摆开了阵仗。他取出祖传的桃木梭,把糯米浆糊抹在竹骨架上,嘴里不停地念叨着:“纸手纸脚莫沾阳,金线银针不缝裳……”这话说完还没一会儿,窗外“咔嚓”一声炸响惊雷。就见那件碎布喜服“呼”地一下腾空而起,无数银针跟暴雨似的,“嗖嗖嗖”地射向众人。就在这千钧一发的时候,玉蓉颈间的玉佩突然发出亮光,一下子就把那些银针全都震落了。嘿,您还别说,这块玉佩正是当年冥婚新郎家的传家宝。
老匠人瞅准这个机会,赶紧把朱砂混入浆糊,扎出个跟玉蓉一般高的纸人。等鸡鸣破晓的时候,怪事发生了,那纸人竟然自己走到古槐下,抱起那具描金棺,“噗通”一声就沉入地底了。
这事儿过后,雨停了,可周怀安却大病了三天。等他好不容易醒来,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去重修了十八座姑娘坟。打那以后啊,每逢阴天下雨,老宅的墙缝里就会渗出淡淡的胭脂香。有人说,那是纸嫁娘还在等着她的如意郎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