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凌苍掌心一暖，心脏瞬间漏跳一拍，他身体轻颤，小心翼翼地合上手掌，牵着云琼华下了马车。
环瑶紧跟着跳下马车，而后一个趔趄，倒在站在一旁偷笑的曼娘怀里。
“哎呀，娘娘，我突然头晕的厉害，怕是不能跟您夜游了。”
“您和谢总兵去吧，不用管我。”
曼娘伸手揽住环瑶，唇角含笑，眉间一点朱砂痣妖冶异常。
“这可如何是好，我这就带环瑶去回春堂看一看，娘娘安心夜游便是。”
环瑶呼天抢地，云琼华看着她蹩脚的演技，微微抚了抚额头。
“回春堂就不必去了，曼娘，你给环瑶准备些点心，她保准立刻就好。”
环瑶自曼娘的怀里探出头来，笑着看云琼华。
“那感情好，还是娘娘懂我。”
云琼华一撇嘴，嗔怪地瞪了环瑶一眼，“不晕了？”
“哎呀……”环瑶立刻惊呼出声，拉着曼娘就要往渡月轩中走。
云琼华哑然失笑，垂了垂眸，而后握紧了谢凌苍的手。
“让她们闹去吧，我们自己去逛。”
“……我正好有话要和你说。”
谢凌苍呼吸一滞，望向云琼华的目光化作一汪春水，他眉眼弯起，轻点了点头。
云琼华戴上幕篱，与谢凌苍走在灯火如昼的闹市里。
摊贩的叫卖声不绝于耳，二人只静静走着，谁都没有开口说话。
忽然有几个孩童自街角窜到谢凌苍和云琼华面前，眼神亮晶晶的，面色满是欣喜。
“……您是谢将军？”
“您还记得我们吗？我们给您送过花。”
谢凌苍停下脚步，思索了片刻，忽然眼眸一颤，点了点头。
“我记得你们，去年初冬，醉仙楼前，你们摘了束花，装在香囊里，让我奉给太后。”
谢凌苍说完，微微侧头，望了望云琼华。
“是啊！谢将军竟然还记得我们！”为首的孩子听完谢凌苍的话，瞬间露出灿烂的笑容。
另一个孩子敲了下他的脑袋，开口喝道。
“笨，是谢总兵。”
“谢大人救了我们全京城的人，如今得到太后奖赏，要去救全大楚的人呢。”
谢凌苍神情一滞，眼神闪烁几瞬，声音有些感慨。
“是，如今，我重担在肩，要护着全大楚的百姓。”
几个孩子继续喧闹着，渐渐引来了周围行人的侧目。
云琼华环视四周，缓缓蹲下身子，揭开了幕篱。
“你们的花，太后很喜欢，谢谢你们。”
几个孩子瞬间安静下来，望着云琼华，瞪大了眼睛。
“姐姐怎么知道太后……”
云琼华对他们眨了眨眼睛，举起食指抵在唇边，勾唇笑了笑。
“我是太后的婢女环瑶，谢总兵给太后送花时我就在场，自然知道。”
她取下钗环，分给几个孩童，微微点了点头。
“这些就当做太后给你们的回礼，愿你们好好长大，去做自己想做的事。”
几个孩童连忙收好首饰，开口谢恩后，便一蹦一跳地跑开。
云琼华放下幕篱，站起身来，望着天边的残月，轻叹了一声。
“昱儿与他们，也差不多年纪。”
谢凌苍望着云琼华纤弱的身形，微蹙了蹙眉。他深吸一口气，上前一步，握住了云琼华的手。
“你如今，也不过十七。”
云琼华眼眸一颤，皱了皱眉，忽然轻笑一声，甩开了谢凌苍的手，睨了他一眼。
“你如今，也不过十七。”
“还比我小上三个月。”
谢凌苍一怔，面上的深沉支撑不住，化作眼中晕开的笑意。
“是啊。”
他再度上前，牵起云琼华的手，与她十指相扣。
云琼华心跳骤然加快，她尽力控制着自己的表情，指尖却微微发颤。
谢凌苍察觉到了云琼华的紧张，他偷偷扬了扬唇角，将手握的更紧。
云琼华望了望面前熙熙攘攘的人群，忽然轻声开口。
“谢凌苍，去个僻静的地方吧。”
谢凌苍一愣，偏头看向云琼华。云琼华也偏头和他对视。
“去个能暂时抛下所有担子，只有你我的地方。”
谢凌苍闻言，微垂下眼眸，眼中似有繁星闪烁。
他牵着云琼华走至小巷间，缓缓开口。
“……恕臣僭越。”
云琼华上前一步，顺势环住他的脖颈。
“你已僭越多回，也不差这一回。”
谢凌苍猛地一颤，呼吸也停滞。他咬了咬牙，稳了稳心神，轻轻回抱住云琼华，运转轻功向城墙而去。
天幕高悬，无月无星。
云琼华与谢凌苍并肩坐在城墙上，望着漆黑的天幕。
云琼华伸手，戳了下谢凌苍的手臂。
“谢凌苍，你在信里说，明月皎皎，这哪里有明月，你分明在骗我。”
谢凌苍轻笑一声，猛地攥住云琼华作乱的手指，握于掌心。
“所谓以虚写实，你看不见明月，可我已看见了明月。”
他望着云琼华，目光灼灼，似有火焰在他眼中跃动。云琼华回望着他，似看见了往日一次次，他眼神坚定炽热，向自己奔来。
她勾唇轻笑，抽回手指，再度望向漆黑的天幕。
“谢凌苍，那日醉仙楼中，你所说的话，有几分真？”
谢凌苍神情一滞，喉咙剧烈滚动，许久才低哑着声音开口。
“娘娘想听真话还是假话？”
云琼华的目光定在天边黯淡的星子上，淡淡开口。
“真话。”
“……五分。”
云琼华眼眸一颤，双手微微收紧。
“何解？”
谢凌苍也随云琼华，望向天际那点微弱的星光。
“并非只有那时那刻，而是每时每刻。”
“我心悦你。”
云琼华呼吸停滞，猛地转头，正好撞进谢凌苍的炽热的眼神中。
她双手紧握，深吸了几口气，而后重重一叹，扬唇轻笑出声。
“有些话，说出之后覆水难收……”
“我知道。”谢凌苍打断了云琼华的话，眼神黯淡了几分，“……我知道。”
“谢凌苍，你让我说完。”
云琼华唇边的笑意更深，自怀中取出一枚玉兰纹样的玉佩，递到了谢凌苍面前。
“有些话，说出之后覆水难收。但我犹豫许久，还是想说出口。”
“按祖制，幼帝十六岁亲政。”
“五年之后，若你我心意都未改，我便去北境找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