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都第一人民医院病房。
午后的阳光透过百叶窗,在洁白的病房里投下斑驳的光影。
空气中弥漫着消毒水特有的、略带刺鼻却又令人安心的味道。
主任医师李明博穿着一尘不染的白大褂,脸上带着温和而不失专业的微笑,手里拿着一份检查报告,正对着面前神色略显憔悴却依旧难掩秀丽的柳如烟说话。
“柳小姐,根据最新的检查结果,陆沉先生目前的身体状况已经稳定,各项指标都在可控范围内。从纯粹的生理角度来说,他已经达到了出院标准。”李明博的声音清晰而沉稳,带着安抚人心的力量。
柳如烟紧了紧握着陆沉的手,指尖传来他皮肤的温度,却感觉不到一丝熟悉的回应。她抬眼看向李明博,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忧虑:“李主任,那他的记忆……”
李明博微微颔首,语气变得更加谨慎:“记忆方面,目前还没有显着的进展。脑部的损伤需要时间恢复,也可能……需要一些特殊的契机。我们能做的,是确保他的身体机能不再恶化。”
他顿了顿,目光转向病床上眼神茫然、安静地望着窗外的陆沉,那张曾经意气风发、棱角分明的脸庞,此刻只剩下一种近乎孩童般的懵懂与疏离。
“柳小姐,接下来的康复,心理和情绪的护理至关重要。”李明博郑重地说道,“他的身体可以回家休养,但每周需要回来复查一次,我们会密切监测他的情况。最重要的一点,”他加重了语气,“一定要照顾好他的情绪。他现在就像一张白纸,对周围的一切都感到陌生和不安。不要强迫他回忆,不要给他压力。他想做什么,就让他去做,顺着他,支持他,给他营造一个绝对安全、舒适和充满善意的环境。”
柳如烟深吸一口气,仿佛要将所有的不安和担忧都压进心底,她用力地点点头,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却异常坚定:“好,李主任,我明白了。我会照顾好他,您放心。”
“那就好。”李明博露出一个鼓励的微笑,“有任何问题,随时联系医院。出院手续我已经交代护士去办了,你们随时可以离开。”
“谢谢您,李主任。”柳如烟真诚地道谢。
李明博又叮嘱了几句注意事项,这才转身离开了病房。
病房里只剩下柳如烟和陆沉两人。
柳如烟转过身,温柔地看着陆沉,声音放得极轻,仿佛怕惊扰了他:“阿沉,我们……要回家了。”
陆沉闻声,缓缓转过头,那双曾经深邃如星辰大海的眼眸,此刻像蒙上了一层薄雾,空洞地望着柳如烟,没有任何焦点。他没有说话,只是眨了眨眼,似乎在消化“回家”这两个字所代表的含义,但显然,这对他来说,是一个完全陌生的概念。
柳如烟的心像被一只无形的手揪紧,泛起细密的疼。她强忍着鼻尖的酸涩,脸上努力挤出一个温柔的笑容,轻轻抚摸着他的手背:“别怕,我会一直陪着你。”
办理出院手续的过程很顺利。柳如烟推着轮椅,陆沉安静地坐在上面,像个精致却易碎的瓷娃娃。
走出住院部大楼,午后的阳光有些刺眼,陆沉下意识地眯起了眼睛,微微侧过头,避开光线。医院外车水马龙,人声鼎沸,属于帝都的繁华喧嚣扑面而来。
这一切对于陆沉来说,都像是隔着一层厚厚的毛玻璃,模糊而失真。
他茫然地看着周围快速移动的人流,看着高耸入云的建筑,看着川流不息的车辆,眼神里充满了困惑和探究,偶尔还会夹杂着一丝难以言喻的恐慌。
“这是……哪里?”他终于开口,声音有些干涩,带着长时间沉默后的沙哑。
“这里是帝都,我们……生活的地方。”柳如烟放慢了脚步,柔声回答,心头却是一片苦涩。帝都,他们相遇、相爱、留下无数回忆的城市,如今在他眼中,竟是如此陌生。
上了车,柳如烟亲自为他系好安全带。车辆缓缓驶入车流,窗外的景象飞速倒退。陆沉一直偏着头,眼神空洞地望着窗外不断变化的街景,霓虹闪烁的广告牌、行色匆匆的路人、熟悉的街角咖啡店……这一切,都无法在他眼中激起任何涟漪。
他像一个初次来到这个世界的旅客,对一切都保持着距离和警惕。偶尔,他会皱起眉头,似乎想努力抓住些什么,但最终,那眉头又会无奈地舒展开来,眼神重新归于一片虚无。
柳如烟坐在他身边,能清晰地感受到他身上散发出的那种与周遭世界格格不入的疏离感。她的心像是被泡在柠檬水里,酸涩难当。她多想告诉他,这条路他们曾手牵手走过多少次,那家咖啡店是他曾经最爱带她去的,那个街心公园是他们第一次约会的地方……
可是,她不能。
李主任的话还在耳边回响:不要强迫他回忆,不要给他压力。
她只能将所有翻涌的情绪和奔涌的回忆都死死压在心底,沉默地陪着他,感受着他无声的茫然,体会着这种近在咫尺却又远隔天涯的痛苦。
车厢内异常安静,只有引擎平稳的运行声和窗外传来的模糊噪音。这种安静,像一块巨大的石头,沉甸甸地压在柳如烟的心上。
“新家”
车辆最终驶入帝都市郊一处环境清幽、安保严密的别墅区。在一栋外观雅致、带着独立花园的三层别墅前,车子缓缓停下。
“到了。”柳如烟解开安全带,轻声对陆沉说。
她扶着陆沉下车,站在别墅门前。陆沉仰头看着这栋陌生的房子,眼中依然是那种纯粹的、不带任何感情色彩的茫然。
“这里是……”他迟疑地问。
“这里,以后就是你的家了,阿沉。”
柳如烟拿出钥匙,打开了厚重的实木大门,声音温柔得像是怕惊碎了什么,“我们以后就住在这里。”
走进别墅,内部装修是简约而温馨的风格,家具一应俱全,显然是精心布置过的。
阳光透过巨大的落地窗洒满客厅,温暖而明亮。
陆沉像个好奇的孩子,小心翼翼地打量着这个“新家”。
他伸出手,轻轻触摸着沙发柔软的布料,又抬头看看天花板上精致的水晶吊灯,眼神里依旧是那种挥之不去的陌生感。
“我的……家?”
他喃喃自语,像是在努力理解这个词的含义,又像是在询问,“我以前……住在这里吗?”
柳如烟的心猛地一抽。
她多想告诉他,不,这不是你以前的家,你以前的家,那个充满了我们欢声笑语的小公寓,已经被你亲手“处理”掉了,连同我们所有的过去一起。
这座别墅,是她在他生病后,为他,也为他们(或许只是她自己的一厢情愿)准备的新的开始。
但她不能说。
她只能微笑着,走到他身边,轻轻挽住他的胳膊,语气带着一种刻意营造的轻松:“是啊,这里就是你的家。你看,这里很舒服,很安静,适合你好好休养。”
陆沉顺着她的目光看向四周,点了点头,却又很快问道:“那……你呢?你到底……是我的谁?”
这个问题,像一把淬了冰的匕首,又一次精准地刺中了柳如烟最柔软的地方。
尽管在医院里,她已经无数次面对他这样的询问,尽管她早已做好了心理准备,但每一次听到,心还是会像被凌迟一般疼痛。
我是谁?
我是柳如烟,是你曾经赌上一切去爱的人,是你深夜加班回来会拥抱亲吻的人,是你生病时会心疼得掉眼泪的人,是你规划未来时蓝图里唯一的女主角……
我是那个被你用最残忍的方式推开,却在你最需要的时候,无法放手不管的傻瓜。
千言万语堵在喉咙口,最终只化作一声几不可闻的叹息。
柳如烟强迫自己弯起嘴角,露出一个尽可能自然的笑容:“我叫柳如烟。你可以叫我……如烟。我是……照顾你的人,也是你的女朋友。”
朋友。
这两个字说出口,连她自己都觉得无比讽刺。
陆沉似懂非懂地点点头,重复了一遍:“柳……如烟……女朋友……”
他看着她,眼神清澈,却没有任何爱意,只有对一个陌生善意者的礼貌和依赖。
柳如烟的心,像是被投入了深不见底的寒潭。
她曾经拥有过他全部的爱,热烈而真挚,可如今,那份爱连同他的记忆一起,消失得无影无踪。
她站在他面前,他却看不见她心里的惊涛骇浪。
这种想爱,却已物是人非;
想靠近,却隔着记忆的鸿沟;
想倾诉,他却再也听不懂的无力感,几乎要将她淹没。
这就是所谓的,想爱,却早已来不及的戏剧效果吧?
不,不是来不及,是爱还在,人还在,却再也回不到从前。
她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的酸楚,牵着他的手,像引导一个孩子一样:“来,我带你熟悉一下家里的环境。”
接下来的时间,柳如烟开始有条不紊地忙碌起来。
她打开早已准备好的行李箱,里面除了陆沉的衣物,还有一大包五颜六色的便利贴和几支马克笔。
她深知陆沉现在的状况,记忆可能随时会“重启”,前一秒记住的东西,下一秒就可能忘得一干二净。她不能时时刻刻都在他身边提醒,必须想个办法。
于是,她开始了一项浩大的工程——贴纸条。
她在冰箱门上贴了一张黄色的纸条,用娟秀的字迹写着:“冰箱:里面有水、牛奶和水果,饿了渴了可以自己拿。”
她在客厅的电视遥控器旁边贴了一张粉色的:“电视遥控器:按红色按钮开关。”
她在通往二楼陆沉卧室的楼梯口贴了一张蓝色的:“上楼左手第一间是你的卧室。”
卧室门上:“陆沉的房间,安心休息。”
床头柜上:“台灯开关在这里。睡前记得喝水。”
衣柜上:“这里是你的衣服。”
卫生间镜子上:“镜子里的人是你,陆沉。你好呀!”
书桌上:“这是书桌,可以看书画画。”
甚至连窗户旁边都贴了一张:“窗外是花园,天气好可以出去走走。”
她几乎在家里的每一个角落,每一个陆沉可能会接触到的物品旁边,都贴上了这样的小纸条。大到家具电器,小到开关按钮,都配上了简单的文字说明,有的甚至还画上了可爱的简笔画。
整个别墅,仿佛一夜之间变成了一个巨大的备忘录。
五颜六色的纸条随处可见,像是一片片彩色的羽毛,点缀在原本简约的家居环境中,竟意外地增添了几分活泼和温馨的气息。
柳如烟一张一张地写,一张一张地贴,她的动作认真而专注,仿佛在进行一项神圣的仪式。
每一个字,都凝聚着她的爱意、耐心和不肯放弃的希望。
她希望这些小小的纸条,能像路标一样,引导着迷失在记忆迷宫里的陆沉,让他能在这个陌生的环境里,找到一点点熟悉感和安全感。
她不知道这样做到底有多大用处,但这是她目前唯一能想到的,能帮助他对抗遗忘的方式。哪怕只能让他少一分茫然,多一分安定,她都愿意去尝试。
当柳如烟贴完最后一张纸条,轻轻抚平它的边缘时,窗外的天色已经完全暗了下来。
别墅里亮起了温暖的灯光,映照着她略显疲惫却又充满决心的脸庞。
忙碌了大半天,她也有些饿了。
陆沉被她安顿在客厅的沙发上,正捧着一杯温水,安静地看着一部正在播放的纪录片,虽然眼神依旧有些空茫,但至少没有表现出焦躁不安。
“阿沉,饿不饿?我去做晚饭。”
柳如烟走过去,柔声问道。
陆沉抬起头,看了看她,又低头看了看水杯,似乎在思考“饿”这个字,过了一会儿,才轻轻点了点头。
“好,你先看会儿电视,我很快就好。”
柳如烟摸了摸他的头,转身走向厨房。
在等待米饭焖熟的间隙,她习惯性地拿出手机,想刷一下新闻。
刚一解锁,屏幕上就弹出了无数条微波私信的提示,红色的数字标记简直要爆炸开来。
柳如烟愣了一下。她虽然算是个小有名气的公众人物(可能是因为之前和陆沉的关系,或者自身职业),但也很少遇到这种情况。
她疑惑地点开微波私信。
一瞬间,密密麻麻的留言像潮水般涌入她的视线。
“烟烟,我们看到新闻了!陆总他……怎么会这样?你还好吗?”
“如烟女神!听说陆沉失忆了,你还在照顾他?天啊,太心疼你了!”
“烟烟不哭!我们都在!陆沉一定会好起来的!”
“看到你在医院照顾他的照片了,你好坚强!为你加油!”
“烟烟,你一个人撑着太辛苦了!我们能为你做点什么吗?”
“求开直播吧!烟烟!让我们看看陆总现在怎么样了,也让我们陪陪你!”
“对啊对啊!开直播吧!我们想陪着你们一起度过难关!人多力量大!”
“烟烟,不要一个人扛着,我们都是你的后盾!开直播吧,我们想给你和陆总打气!”
“直播+1!我们愿意陪着你,看着陆总一天天变好!”
“烟烟,你的爱太伟大了!让我们一起见证奇迹好不好?求直播!”
一条条,一串串,来自天南海北的陌生网友,用最朴实、最真挚的语言,表达着他们的关心、担忧和支持。他们不仅关心着陆沉的病情,更心疼着独自承受这一切的柳如烟。他们没有窥探隐私的恶意,反而主动提出,想要“陪伴”她和陆沉,一起面对这段艰难的时光,一起期待他变好。
柳如烟的眼睛瞬间就湿润了。
连日来的委屈、压力、孤独和强撑的坚强,在这一刻,仿佛找到了一个宣泄口。原来,在她不知道的地方,还有这么多人在关心着他们,愿意伸出援手,哪怕只是言语上的支持和陪伴。
她一直以为自己是孤军奋战,独自扛起照顾陆沉的重担,对抗着命运无情的玩笑。但此刻,看着这些滚烫的文字,她第一次感觉到,自己不是一个人。
一股暖流,从心底缓缓升起,瞬间驱散了她心中积压已久的寒意和疲惫。
是啊,为什么要一个人扛着呢?
也许,分享出去,并不会减轻现实的痛苦,但至少,能让她感受到一些力量,一些来自外界的温暖。也许,网友们的陪伴,真的能给她带来坚持下去的勇气。而且,如果陆沉的经历能够引起更多人对癌症、对失忆症患者的关注和理解,那也是一件有意义的事情。
更重要的是,李主任说过,要让陆沉感受到善意和支持。
或许,直播间里来自万千网友的善意和祝福,也能汇聚成一种力量,潜移默化地影响到他呢?
柳如烟擦了擦眼角的泪水,心中做出了一个决定。
她深吸一口气,指尖在手机屏幕上快速敲击,回复了其中一条被顶得最高的评论:“谢谢大家的关心,我很好,陆沉也……在努力适应。你们的鼓励我收到了,很感动。既然大家想看,也愿意陪着我们……好,我会考虑开启直播,和大家一起,陪他慢慢变好。”
发送出去后,她放下手机,看向客厅里那个依旧安静看电视的身影,眼神变得无比温柔而坚定。
“阿沉,”她在心里默默地说,“你看,有很多人在为我们加油呢。我们,不会被打倒的。”
厨房里,电饭煲发出了“嘀”的一声轻响,米饭熟了。
晚饭的香气,开始在别墅里弥漫开来。
厨房里,饭菜的香气努力驱散着一丝沉闷。
柳如烟将清淡却用心的菜肴端上餐桌。
西蓝花虾仁,色泽鲜亮。
番茄牛腩,软烂入味。
山药排骨汤,热气腾腾。
这些,曾是他味蕾的记忆。
如今,只是一份投喂的食物。
柳如烟走到客厅。
陆沉依旧是那个安静的、眼神空茫的影子。
“阿沉,吃饭了。”
声音温柔,带着不易察觉的疲惫。
陆沉像个提线木偶,被声音牵引着转头。
目光扫过饭菜,没有波澜。
柳如烟扶他坐下,递上碗筷。
“尝尝。”
她的语气,像哄一个懵懂的孩子。
陆沉机械地夹菜,送入口中。
咀嚼,吞咽。
脸上,是近乎空白的平静。
柳如烟的心,像被泡在冰冷的苦水里。
她拿出手机,架好。
镜头对准了餐桌,也框入了部分客厅。
陆沉在镜头的边缘,模糊而安静。
深呼吸。
直播,开启!
瞬间,人潮汹涌!
直播间热度,以火箭般的速度飙升!
千万!
一个令人咋舌的数字!
弹幕如暴雨般倾泻!
“烟烟!你终于来了!”
“呜呜呜,看到你好憔悴!”
“陆总……他看起来好陌生。”
“这就是他们的家吗?好安静……”
柳如烟努力挤出一个微笑。
“大家……晚上好。”
“谢谢……关心。”
“我们在……吃饭。”
声音微颤,透着无力。
弹幕滚动着。
“烟烟要好好吃饭啊!”
“陆总怎么一句话不说?”
“他失忆了啊,楼上忘了?”
“是啊,失忆了……”
这时,镜头不经意扫过冰箱门。
“等等!那是什么?”
“黄色的纸条?”
“不止!你们看那边!桌子上也有!”
“电视柜!饮水机!到处都是!”
“五颜六色的,好多!”
“这是干什么用的啊?”
好奇的弹幕刷屏。
很快,有人反应过来。
“我知道了!肯定是烟烟给陆总写的!”
“陆总失忆了,什么都不记得了!”
“我的天……烟烟用纸条教他怎么生活?”
“冰箱里有吃的……电视怎么开……卧室在哪……”
弹幕有片刻的凝滞。
紧接着,爆发的不再是纯粹的感动。
而是一种掺杂着心碎的惋惜。
“哭了……烟烟真的,爱得太深了……”
“可是……有什么用呢……”
“是啊……陆总他……得了癌症啊……”
“就算烟烟这么用心教他,他又还能陪她多久?”
“老天爷也太残忍了吧!夺走了他的记忆,还要夺走他的生命!”
“烟烟贴了这么多纸条,可陆总可能到最后都想不起来她是谁……”
“一想到烟烟这么爱他,他却活不长了,我就心如刀割!”
“这些纸条,就像在为一个注定要凋零的生命,做着最后的徒劳努力……”
“太虐了!真的太虐了!”
“烟烟该有多痛苦?守着一个不认识自己,还随时可能离开的爱人。”
“这哪里是糖,这分明是裹着玻璃渣的刀子!”
“看着这些充满爱意的纸条,我只觉得心疼烟烟。”
“陆总现在这样懵懂,也许对他来说,反而是种解脱?可烟烟呢?”
“她要清醒地承受这一切,看着爱人一点点忘记,一点点……走向终点。”
“这份爱,太沉重了,太绝望了。”
“我不敢看了……太难受了……”
“为什么要这么对他们……”
悲伤和惋惜的情绪,如同乌云笼罩了整个直播间。
刚才还刷着礼物的特效也稀疏了许多,取而代之的是满屏的“泪目”、“心疼”、“太虐了”。
柳如烟看着这些迅速变化的弹幕。
那些惋惜和指向悲剧结局的猜测,像无数根细密的针,扎进她的心里。
是啊,他们说得对。
癌症。
失忆。
未来,一片黑暗。
她所做的这一切,贴满整个房子的纸条,在她自己看来是希望,但在旁观者眼中,或许真的只是一种徒劳的深情,一种注定悲剧的铺垫。
鼻尖的酸涩再也忍不住。
眼泪,毫无征兆地滚落。
她慌忙低下头,用手背胡乱擦去。
她不想哭。
可心里的堤坝,在千万网友带着怜悯和惋惜的目光中,彻底崩塌了。
她的爱,她的坚持,在残酷的现实面前,显得如此苍白无力。
而这份无力感,通过直播镜头,清晰地传递给了每一个观众。
虐。
是此刻直播间唯一的基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