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格里拉酒店的空调开得很高。
空气里混着十几种香水味,项越一进门连打了几个喷嚏,熏得他脑仁疼。
穿旗袍的姑娘端着托盘在人群中走动,托盘里装着几杯香槟。
几个端着报纸的老头蹲在墙角,报纸里露出青花瓷瓶的脖子。
这些人是来碰运气的,万一有贵人看上他们的东西呢,至于东西是真是假,谁也说不清。
项越带着弟兄们窝在休息区嗑瓜子。
苏富比的规定,为了保证拍卖公平公正,防止送拍人通过竞买抬高价格。
送拍人不可以参加自己送拍藏品的拍卖会,不过项越也无所谓,嗑嗑瓜子反而轻松。
拍卖会开始,一件件藏品被拍下。
“第19号拍品,冰种满绿翡翠手镯,起拍价五百万。”
镯子被人呈上来,高清图片出现在大屏幕上。
前排的一个男人死死盯着屏幕,手指微微颤抖。
拍卖师敲槌,价格窜到九百万。
前排男人举牌:“一千两百万!”
“5号出价一千两百万!”
“7号出价一千三百万!”
“5号出价一千四百万!”
“成交!”木槌砸下,翡翠玉镯最后以一千四百万的价格成交。
拍卖会结束,张永仁小跑着过来。
“项总,镯子拍了一千四百万。”
项越嘴角勾起,一千四百万,比全叔估的价格还高了些,看来今天场内有喜欢翡翠的客人。
张永仁抹着汗欲言又止:“买家想见您...来头很大,您最好见一面。”
项越的笑容凝固,见自己?别是退货吧。
张永仁看出项越的心思:“项总,您放心,咱们拍卖行都是一锤子买卖,不退的。”
他压低声音:“这位掌握一半香江码头。”
项越的心放了下来,这么有钱的用不着为难他。
项越交待好兄弟在房间里等着,跟着张永仁来到一间贵宾室。
一个穿着白西装的儒雅男人朝项越伸手:“刘成济,做点船运生意。”
项越仔细打量他几眼,这辈子加上辈子都不认识这号人物,他找自己干嘛?
两人坐在茶台边,紫砂壶嘴冒着白气,刘成济推过杯茶,
他又发了根雪茄给项越,装作毫不在意的样子,
“你系边度人嚟嘅?呢只手镯仲有冇呀?我想再买多几只(小兄弟哪里人?这镯子还有吗?我想再买几只)。”
项越接过雪茄没点。
他听的懂粤语只是不会说而已。
老狐狸的话他是一句都不相信,再买几个?
有钱人什么买不到,用的着把他叫过来聊。
嘴上问得随意,手上扳指都快盘出包浆了。
strong老头!
项越用国语回道:“拍卖行的规矩不问来路。”
刘成济笑了笑:“后生仔有啲警觉心系好事嚟嘅,我真系冇乜恶意嘅。(年轻人有警惕心是好事,我真的没有恶意。)”
项越不想陪老头踩谜语,他放下雪茄起身道别:“刘总,我还有点事...”
刘成济:“......”
在香江敢这么甩他脸面的小辈,十个指头数得过来。
他很想训斥项越两句,又说不出口,毕竟这个镯子对他真的很重要。
刘成济深呼吸了几次,突然蹦出句扬市土话,
“小兄弟,我也不试探了,我是真的找你有事,你先听我说完可以吗?”
项越猛的转身,这口音他听了几十年,化成灰都认得。
事情变的有些复杂,项越坐了回去。
刘成济看到项越的变化,激动的手心冒汗,故事娓娓道来。
事情要从八十三年前说起。
那个年代内地军阀混战。
刘家是扬市有名的富商,为了躲避战乱,人到中年的刘家主决定带着家人和资产,去国外投奔姑姑。
当时为了低调,不被人发现,刘家主特地选了个不大的船,没那么显眼。
准备了两个月,人和物资都上了船。
可惜,刚到外海,船就遇上风浪。
一艘小船抵御风浪还是有些困难,刘家主的小儿子被浪打下水。
由于风浪太大,根本没办法施救,等到风浪过去,已经找不到刘家幺儿的踪影。
刘家整整在海上找了十天,才放弃。
就这样,刘家到了大马,和姑姑会合。
经过三十年的发展,刘家生意越做越大。
最后还是挂念自己的根,但也不敢回家乡,那时候还是乱的很,所有人都怕被清算。
刘家主也就是后来的刘老太爷决定,带着一家人到香江。
香江的爱国商人不少,他们去香江也能偷偷支援祖国。
项越看着烟灰缸里升起的白雾。
这老狐狸铺垫了二十分钟家史,从爷爷讲到爸爸叔叔,就是没提正事。
“当年我小叔才十六岁,被浪打下水。”刘成济掏出手帕按眼角,
“爷爷临终前死死攥着枚玉佩,说是一定要找到幺儿,生要见人,死要见尸,不然他死不瞑目。”
项越抽着雪茄没说话,他好像有了点思绪。
“这玉佩眼熟吗?”刘成济扯开领口,链子上挂着一枚翡翠玉佩。
老爷子的遗愿,刘成济一刻都不敢忘,这些年,这枚玉佩都被他佩戴在心口。
灯光下能看清玉佩的水色,和镯子相同的材质,冰纹走向。
像是同一块料子切的。
“当时就是担心发生意外,爷爷在每个人身上都放了几件玉器,全是一块料子出的,上面刻有我们家族的印记。”
“一是好辨认,二是真走散了,还能变卖了活下去。”
说着,刘成济掏出一个放大镜:“暗记在这儿。”
项越凑近看那两道刀刻似的细纹,真是一样的印记。
“项总,我所说无半句假话,我小叔身上当时有五件玉器,找了几十年,这个镯子是我第一次发现线索。”
刘成济眼神里带着恳求:“如果您真能提供线索,你就是我刘家最尊贵的朋友。”
说着,男人拄着拐棍起身,对着项越深深鞠了一躬。
项越给了他一个安抚的眼神,拿出手机给陈文发短信。
“小文,你外公叫什么名字?”
陈文丢掉瓜子皮,满头雾水地打字:“刘乐逸。越哥你查户口啊?”
手机震动,项越瞅了眼信息,抬眼看向刘成济:“你父亲和小叔全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