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蟒是桔山事件的亲历者,也有很多不明白的地方:“为什么要让刀疤在通风换气系统做手脚?那些化工物品还有违禁药物使人昏迷对他有什么好处?”。
樊离华脑筋转的飞快:“因为那些东西常人轻易得不到,但孙家人就能。”。
江御行接着道:“他想要把矛头引向孙家化工厂,让江霖和孙家彻底翻脸,这样同时又能让检委把孙家和江霖同时拉下水,被查,然后和事佬自己控制张息和孙野得渔翁之利。”。
七蟒想了想自己之前在桔山突然接到江御行给的特殊任务:“所以二少你一直是知道的,只是装作不知道。为了更加逼真的演戏给自己下了药?还特意将从旧区建国巷那里捡来的匕首交给我扔到竹林,被警局发现。”。
江御行年纪不大心思很深,接过南翊给的茶杯:“这样把矛头可以引向孙家和张家,牵扯出林州之前的张孙少爷案件。再者可以把江霖也牵制住,他们之前做的官商勾结贪污受贿赌博往来全都会垮掉。”。
南翊问道:“其实楚铭和江远也一直都知道对不对,还有沁儿你?”。
沁儿一直吃菜没说话,这时候被点到了:“我是卧底归来。”。
贵芷笑了笑:“二少喝下那杯化学品让我检查过,剂量掌控好的话就死不了人。但是被二少要求我必须看他喝下去然后火速离开桔山,前往医院在他提前安排好的vip病房值班,方便照顾他。”。
七蟒回想当时情形:“张副检当时是故意拖延时间,如果二少晚到医院,很有可能真的会死人。”。
星鱼厉声道:“那孙子该死!还有,之前在桔山我都没发现刀疤竟然会叛变!”。
“刀疤作为保镖,也去了我和南翊第一次车祸现场。后来在樊建设被江霖带走的那天晚上,他又给我打电话透露消息,那时候我并不知道他会是三头吃。”。
薛敏道:“他们现在正焦头烂额,活该。”。
这些人可谓关系密切又复杂,张鹤萤道:“提起张息,其实我和他原本也是要做堂姐弟。”。
樊离华举杯消愁愁更愁:“我和南翊是真正的表兄妹,毕竟后来母亲离开张家,自给自足认识了樊建设,才跟樊建设造出了我。”对南翊道:“我敬你,表哥。”。
南翊还真的站起身道:“表妹。”。
薛敏想了想不太对劲:“但是离华算是江家人吧?户口还在一块儿。”。
江御行皱着眉头:“您发现了?!”。
薛敏提到江霖没什么好脾气:“要不是江霖一直藏着掖着,我应该早就发现离华是我的养女。我一直想有女儿来着,现在算是有了。”。
南翊差点要笑出声来:“江霖为什么要藏户口本?”。
江御行无奈:“怕老婆单独立户,不要他。”。
薛敏招呼所有人:“别提烦人的东西,大家一起碰杯!”。
徐漫生道:“新年快乐!”。
崔胜男对所有人道:“我必须敬我的学生一杯,如果不是他的善意和勇气,所有事情就无法揭开。我曾经有过许多的学生,有聪明的笨的,有稳重的捣蛋的,有各种各样的人,但从未有过你这样的!有你这样的学生,是为人师者的幸运!”。
江御行举杯饮尽:“感谢张老师主动去找崔老师,从我身上下手。如果不是看到张清阿姨的遗像,我可能不会想到其他事情。”。
张鹤萤红唇一抹微笑,明媚而热烈:“不谢,我们都是同一个目的。”。
沁儿站起身敬酒:“还有在下!”。
江御行自饮一杯:“所有的一切离不开大家的功劳。”。
相聚一刻,自然免不了还有离席的时候,但不会有人后悔在这里出现,它们都是彼此历史的见证者。
第二天一早,江御行收到一条信息发来的新年快乐,他看了看是江远。
又接到江远的电话,他问:“有事儿?”。
江远让他去一趟,他便去了一趟。巧合的是,楚铭也说有人要见他一面。
他走进才发现,隔着玻璃如此近,又相对无言的是张息。张息清瘦了许多,原本就好看的脸上多了几道疤痕,可这人似乎并不介意。
如此熟悉的顽固,可惜用错了劲儿。江御行不知张息还有何话可说:“说。”。
张息笑得很恣意:“那封信只是我自己留给自己的,是许国华让刀疤从我这里抢走的,想必是要拿那个拆散你和南翊。还有,孙野在我生日那次的确是想被你搞,可惜他低估你的意志力。还有,你父亲早就知道你有一天会是他最大的阻碍,所以指使和事佬让人制造一起车祸吓唬你,可惜他也低估了你的顽固。”。
江御行面无表情,就像看一个不相识的人:“还有呢?”。
“只怪一边造化弄人一边咎由自取,生在张家身不自由是我无法选择的。”。
“但你曾经有放弃参与杀我的机会,还是选择了杀我。”。
“我并不是真想如我伯父所愿杀你,只是希望你残疾或者植物人,这样就能任由我摆布,谁让我动了不该动的心思。”。
他发觉张息的确疯狂,只是疯狂也用错了方式,选了不该选的人:“是你自己费劲心思,怪不了别人。”。
“那你呢?你难道没有费尽心思一边做着自己的事情,一边隐瞒南翊?你难道没有绞尽脑汁把一切都推向如今的地步?你害了所有人!包括江霖!”。
他心想张息脑子有问题:“如果你们什么都没做,我又有什么理由把这些都揭开?”。
张息盯着他:“你总能找到自己的路子,就当我没说过。成王败寇,我认栽。”。
“你这是偏颇的英雄史观。”。
张息笑了笑:“你还真要当大学生?和南翊在一起谈个恋爱,就和他一样只是个大学生?你们迟早要断,你们不是一种人。”。
“历史有必然性也有偶然性。不过从我个人角度来讲,你这是活该。”。
张息不以为然:“但历史在不断的重复不是吗?还会有我这样的人,还会有许孚许国华孙野江霖樊建设那样的人,你觉得能赶尽杀绝?!”。
他想起在南翊那看《史学通论》引言里的最后一句:“不断被重写,正是历史的魅力所在。”。
江御行说完便转身没有等待回话,走的坚决而彻底,走着一条自己决定的窄路。
他在路上思考了很多,回到福喜巷子时,看到南翊在自家院子里发呆,面前是踩到变形的鸟笼。
他走上前去告诉南翊:“开春后会有结果的,到时候在检院网站能看到,别担心,不会有危险了。”。
南翊站起身来和他相拥,又对他指了指那本书,一字一句写着:“恩格斯解释到,一方面,每一种新的进步都必然表现为对某一神圣事物的亵渎,表现为对陈旧的,日渐衰亡的,但为习惯所崇奉的秩序的叛逆。”。
江御行接着读到:“另一方面,自从阶级对立产生以来,正是人的恶劣的情欲,即贪欲和权势欲成了历史发展的杠杆。”。
“卑贱的贪婪是文明时代从它存在的第一日起直至今日的动力。”。
南翊与他往布置好的新家,也正是江御行的四合院走去:“我有时候在想,历史该是什么?”。
江御行沉默了许久才道:“我不知道它该是什么……但我想历史不该是任人打扮的小姑娘,因为小姑娘并不都是任人摆布。历史不该只是凶猛有力的小伙子,因为小伙子并不都是勇武英雄。历史也不该是不近人情的阴暗刑房,因为仍有人要走一条艳阳高照的宽阔大道。”。
“那之前在学校图书馆附近,我问过你那句没写完的话,现在可以告诉我吗?”
“艳阳高照,请走大道。”。
江御行并非没有思索假如不能得偿所愿又该如何收场?可他依旧这么做了,从秋到冬,从旧日到新年。他的话还回响在这个让他此生都不可割舍的地方,有福有喜有他所爱的人。
彪蟒鱼三人被赶到江跃旗下的酒店,打牌打游戏随他们怎样都行。而他要在这个特殊的日子和南翊共度良宵。
他拿来南翊手里的酒杯:“人菜瘾大,别喝醉了。”。
“你猜我想什么呢?”。
“猜不到。”。
“你是不是有东西没给我?”。
他打开黄花梨四角包金镶玉匣子:“现在送给你。”。
南翊惊呆了:“霁蓝釉龙纹杯?!不是在显京博物馆吗?怎么,这是你找的仿品?”。
他无奈:“比博物馆那对儿还真。”。
“可是我记得记载里,这对龙纹杯已经在那个什么王爷造反的时候搞碎了!押送太监不是把残缺的送到显京了吗?”。
他抱着南翊解释:“送到显京的是后来赶制的,时间紧迫所以有些粗制滥造,应付差事的。这对儿,才是真正原版的霁蓝釉龙纹杯。”。
南翊红着脸道:“天呐江御行!你比博物馆还能藏啊!我看看你身上有什么,还有我没发现的!”。
江御行被一双不老实的手摸来摸去,身体难免有了感应:“天干物燥!”。
南翊才不怕他:“还有你母亲送了我好多画,每一幅都写着诗句,她说是你写的!你竟会写诗!背给我看看?好不好江二少!江董!”。
江御行揽着他的腰身:“不背。”。
“小江总!江二少,江董,江先生!”。
他死活不背,南翊只能央求道:“那你背,我写,怎么样?”。
他这才答应,把之前断断续续写下的连起来。四合院在他缓缓开口的时候,平添了几分古香古色:
“我欲尘中携风来,银梅扶寒坐千山。江中自有御舟行,弯竹只待光罩雪。忽闻冬雨夜来急,胜似夏蝉鸣清风。鹰鸟飞掠草木稍,引血三尺溅惊雷。”。
南翊醉酒写字意气风发:“也不知道是否符合诗的韵律,不过你考试挂好几科,诗倒是非常符合心意,这诗叫什么?”。
“《引血溅三尺》”。
无人知晓,这是一场蓄谋已久的反抗,这是一次旷日持久的斗争。
无人不知,麟州的夜晚依旧灯火辉煌,喧闹而张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