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院。
距离疯马伤人事件已经过了十日,书院陆续恢复课程。但是那件事毕竟给许多人心里留下了阴影,所以今日的骑射课程很简单,让学子们牵着马儿在山里遛遛弯儿,吃吃草,重新建立信任。
“一群胆小鬼。”方有成嘀咕着,说完他他拍拍马儿的脖子,翻身上马,“老师,我出去跑一圈,一会儿回来。”
“不许跑得太远!”
“知道啦!”
魏昭笑着摇摇头,回头对祁安说道:“你不去?那小子两只眼睛一直盯着你,估计还想和你比试一番呢。”
“珍珠心情不好,今天算了。”祁安用手指捋了捋珍珠背上的鬃毛,马儿不耐烦地打了个响鼻,脚下还不停地刨着地面,显然,这匹马儿与主人的想法并不一致。
见状,魏昭不由得失笑,“你这么惯着它,以后可怎么办?它总归只是一匹马,不能本末倒置。”
祁安明白魏昭的意思,但是他有自己的想法,“珍珠野性难驯,却天赋异禀,我并不打算……”
“祁兄,魏老师,”这时,训练场不远处一个学子正在向两人招手,“院长让你们俩去书房,越快越好。”
魏昭:“院长?”
祁安:“老师定有要事。”
两人对视一眼,心中皆有猜测。祁安将马儿拴在树上之后,与魏昭一同快速离开。
一大群学子就这么被留在了这里,有几个经常在一起玩的学子又凑在一起,看着两人离开的背影,窃窃私语。
“你们说院长这偏心偏的也太过分了吧,动不动就叫祁安,秋闱在即,这是明晃晃的给他开小灶呢。”
“人家是院长的关门弟子,开小灶怎么了?有能耐你也让院长收你为徒啊。”
“我这不是说说嘛,我要是有那个能耐,还有方有成什么事啊。你说是不是,周兄?”
“对不起,我还有事,先走一步。”
周思明心不在焉地回了两句,牵马离开。站在原地的几位学子感到非常惊讶,几人面面相觑,“他,他怎么了?这家伙自打进了书院,可是从来没有逃过课的啊,今儿这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
“是啊,他最近几日好像不太对劲儿。可是家里出了什么事?”
“谁让你非要提方有成了?”一位学子说道,“你们又不是不知道他父母都在方家做长工。周思明可是我们这一届除了祁安方有成之外,学问最好的一个,今年秋闱的热门人选之一。可他父母的身份,让他在方有成面前总是低了一头。你以为他平日里废寝忘食是为了什么?还不是不甘心?他呀,也只是想出人头地而已……”
书院里的人都清楚,周思明家境贫寒,父母为了让他有个干净的身份读书,不能卖身为奴,所以只能给人家做长工。可周家老夫妻没什么技能,即使长工也不过是给方家倒夜香,做厨娘。从小到大有很多人拿这件事笑话周思明,他从不反驳。因为无力反驳。走到今日这一步,他付出了多少心血,只有他自己知道。没有祁安聪明,没有韩谦命好,更没有方有成的财富,他想要出人头地,只有靠自己。
周思明回到家,老夫妻正好在家中,周母一见儿子这个时候回来,脸色还不好,忙迎上去问了一句,“儿啊,你怎么这个时候回来了?书院不是上课吗?”
由于周思明是家中独子,父母还要给人家打工,家里还有一个年迈的,要靠人伺候的奶奶,所以书院格外允许他每日可以回家探望一下,不过天黑之前,必须回书院。
“有点事,一会儿就回去。”
周思明面无表情地说了这一句后,就进了自己的房间。周母还想问什么,却被丈夫从身后拉住了胳膊,“别问了,他有自个儿的主意,你多说几句反而招他厌烦……算了……算了”
周父连说几个算了,频频摇头,“上工去吧。”
“哎!”周母抹抹眼角,低头走出了大门。
院长书房,魏昭师徒两人一进屋,发现这屋里已经坐了好几个人。
左边坐着的是赵明峰赵公子,身后站着贴身侍从长青。右边坐着的是彭县令,身后站着自家女儿彭颜舒。中间长案后坐着的自然是院长魏长礼。
“你们来了?坐。”院长抬手示意两人坐下,祁安自然地走到了赵明峰旁边落座,剩下的魏昭看这架势知道有大事发生,不敢再玩笑,抬脚便在彭县令下首落座。
落座之后,彭小姐主动为魏昭斟了一杯茶,“老师,请。”
“不敢当,小姐客气了。”魏昭说是这么说,却很自然地端起那杯茶喝了一口,侧首扫了一眼这位县令家的大小姐,他忍不住在心里叹了一口气,当初他教这姑娘琴棋书画时,还以为是个胆小秀丽的小姑娘,没想到这才几年,竟然已经开始芳心暗许了。果然,年少无知,才是无畏。
“魏兄,本县今日带小女来,是有事相求,还望魏兄给我个面子。”
“哎——大人客气了,大人乃是本县县令,有事吩咐就是。”
“可不敢可不敢,”彭县令笑着摆手,“公事也就罢了,这私事我可不敢吩咐。你也知道,小女已与方家定亲,好事将近,但是……说来不怕在座的各位笑话,我这闺女从小被宠坏了,做事冲动鲁莽,前些日子与祁公子发生了些争执,这不,我今日带她来,就是向祁公子赔礼道歉的。还望祁公子看在老夫的面子上,不要与小女计较。”
争执?在场无一不是人精,连单纯的长青都听出了这位彭县令话里有话,祁安又怎么能不知道?不过,这正合他意。
如此,保全了所有人的面子。年轻人之间的一点小争执而已,过去也就过去了。
县令话都说到这儿了,祁安再不开口就显得不懂事了,他深鞠一躬,表示自己也有错,不该与一个小孩子计较,还望彭小姐见谅。
再一抬头,那位彭小姐已经泪流满面。
他将我当成孩子……他的眼里,从来都看不见我。
魏昭:小美人真伤心了。
然而,令所有人想不到的是,彭县令的操作还远不止此,下一刻,他的一句话,彻底将亲生女儿彭颜舒打入了绝望的地狱。
“今日有赵公子与魏院长见证,祁安,你看不如你干脆与我这不争气的闺女结为异性兄妹如何?我这人没有福气,舒儿从小到大也没有个兄长庇护,你是个好孩子,就当我这个做父亲的自私一点,想为她多找个人遮风挡雨,以后哪怕出嫁,也不至于没人背她上花轿。”
此话一出,不止魏院长呆了半刻,祁安也皱眉,迟迟没有回话。彭小姐仿佛被一个惊雷劈中,眼里都没有了光芒。
异性兄妹……父亲这是要绝了她对祁安的所有念想,此生此世,他都不允许她与祁安有一丝可能。
为什么?
到底为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