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苓香姐姐,我、我怕是不能娶你了……”少年垂着头,眼睫低垂,像只落了水的小狗。
“出什么事了?”苓香皱起眉,“那时老夫人做主,要把我许配给你,你是亲口同意了的,怎么如今却要反悔?”
“不是反悔……”赵桉着急起来,说话也有些结巴,“是、是我不能……”
苓香抿唇道:“你若有什么苦衷,或是委屈,大可与我说。这毕竟是老夫人的意思,不是你我能决定的。”
赵桉慌乱地摇头:“没有委屈,能娶姐姐,是我这辈子最大的欢喜事,怎会觉得委屈?我只是、只是……”
赵桉垂下眼,无论如何也不肯继续说下去了。
“是因为大夫人的事吧?”雪棠走过来,轻声说了句。
赵桉猛地打了个哆嗦,仿佛想起了什么恐怖的回忆,双目失神,嘴唇也颤抖起来:“不,我不是情愿的……”
苓香见他这副模样,愈发摸不着头脑,只得转向雪棠问道:“姨娘,你可知道赵桉他这是怎么了?”
雪棠叹了口气,见四周无人,便对赵桉说道:“事已至此,你便对苓香姐姐坦白了吧。你也知道我与大夫人的恩怨,此事我定然是帮着你的,你不必担心我会说出去。”
“可是……”
赵桉还在犹豫,毕竟这件事若是传了出去,他可是要被乱棍打死的。
苓香蹙眉道:“你何时还学会对我撒谎了?”
“没有……”赵桉终于忍受不住,他拼命摇着头,眼眶发红,几乎要流下泪来,断断续续地把他被沈语柔强迫之事说了出来。
“大夫人说,她只想要个孩子,等她怀上孩子,就用不着我了,到时候她会给我一笔丰厚的赏赐。”赵桉红着眼睛看向苓香,“我是被大夫人强迫的,大夫人用我父母的性命要挟,我不敢不从……苓香姐姐,我已经不干净了,配不上你了……”
即便是一向稳重的苓香,听了赵桉这番话,也不禁气得发抖,怒骂道:“大夫人她怎么能做出这样的事!”
雪棠默了片刻,开口道:“此事非同小可,赵桉卷入其中,怕是没那么容易脱身。以我对大夫人的了解,事成之后,为保全自身,她极有可能斩草除根,赵桉怕是有些危险。”
苓香道:“我也正担心着,万一东窗事发,大夫人将脏水全泼到赵桉头上,将自己摘个干干净净,该如何是好?大夫人毕竟是沈家嫡女,即便犯了错,也不至于有性命之忧,可赵桉不一样……”
见苓香不仅没有生气,反而还如此替他着想,赵桉忍不住哭了出来:“苓香姐姐,是我对不住你。”
苓香轻轻拍了拍少年的脊背:“你我都是奴婢,我晓得你的苦处。这终究也不是你的错,你不必如此自责。”
雪棠见状,不由有些感慨。若不是沈语柔为了怀上侯府的子嗣逼着赵桉做了那样的事,赵桉和苓香应该会过着舒心自在的生活吧。
沈语柔还真是本性难移,为了一己私欲,丝毫不顾及别人的感受。
“你放心,此事我会帮你的。”雪棠最后温声道,“苓香姐姐曾经帮过我,如今是我报答的时候了。等二爷回来,我寻个机会,让二爷把赵桉调到西院来。只要赵桉不再是大公子的人,大夫人想要取他性命,便没那么容易。”
苓香感激地说道:“多谢。”
雪棠笑了笑,真诚道:“昔日姐姐送药之恩,我一直记着呢。”
苓香一怔,不过是件微不足道的小事,没想到雪棠竟一直记在心里。
千言万语哽在心头,苓香张了张嘴,轻声道:“姨娘怀着身孕,正是要紧的时候,千万要保重自己的身子。”
“我知道的。”雪棠笑着应道。
雪棠才回到西院不久,崔老夫人请来的郎中就到了东院。
沈语柔倚在软榻上,有些紧张地盯着为她诊脉的吴郎中。这几日她几乎每夜都逼着赵桉与她行房,还服用了助孕的药,这药是她从一位女郎中手里重金买来的,据说灵验无比,只是有些伤身,按理说日子差不多了,也该怀上了。
“如何?”崔老夫人开口问道。
“回老夫人话,大夫人确实有了身孕。月份尚浅,还未足一月,需好生休养才是。”吴郎中躬身道。
沈语柔闻言,紧绷的身子终于慢慢放松下来,脸上也浮现出了几分喜色。
她真的怀上了。
还好她早有准备,不然若是指望裴行焉,只怕她这辈子都不会有身孕的。
想到此处,沈语柔便抬起脸笑意盈盈地看向了崔老夫人:“祖母,孙媳没有让您失望,孙媳怀上了侯府的嫡孙。”
崔老夫人皱起眉,有些狐疑地看了吴郎中一眼。她心里觉着此事有些蹊跷,沈语柔昨日怎会如此笃定她会怀上侯府的子嗣呢?据她所知,裴行焉近日来极少宿在沈语柔房中。
可吴郎中的医术不会有错。
崔老夫人沉吟半晌,吩咐苓香给吴郎中拿了些赏钱,好生将他送出去,然后才转过身来,对沈语柔沉声道:“既有了孩子,便好好待在府中养胎吧。缺什么,就跟李管事说。”
“是,多谢祖母。”沈语柔甜甜地说道。
送走了崔老夫人,沈语柔懒洋洋地倚在榻上,让嫣儿给她剥金钱蜜吃。
她腹中怀着的,可是永安侯府名正言顺的嫡孙,自然比雪棠这个低贱的妾室腹中的孩子要尊贵得多。
想到此处,沈语柔又得意起来。
她做了错事又如何?
只要有了这孩子,她便还是永安侯府尊贵的大夫人,待日后裴行嫣继承了侯位,靠着这孩子,她也可安享一世的荣华富贵。
而雪棠,到时候还不是得乖乖地唤她一声侯夫人,任她拿捏磋磨。
“翠春呢?”沈语柔一边用帕子擦了擦手,一边漫不经心地问道。
她这两日没得空惩罚这个吃里扒外的贱婢,等想叫翠春过来时,却发现到处都找不见翠春的人影。
嫣儿犹豫了下,小声说道:“翠春今儿一早就光着脚跑出去,像是魇着了,跳进了府里的鱼池。老夫人嫌她的尸首脏了一池子的好鱼,叫人把她的尸身捞了出来,丢去外头喂狗了。”
沈语柔动作一顿,起初有些惊讶,后来唇角便浮上了冷笑。
“这贱婢是自知无颜再见本夫人,索性寻了死。也好,省得本夫人还要费力气责罚她。”
沈语柔瞥了嫣儿一眼,“往后,你便是本夫人身边的大丫鬟了。”
嫣儿连忙谢恩道:“多谢夫人抬举,奴婢一定好好伺候夫人。”
……
晌午后,舒皇后身边的阿盈来了西院,请雪棠去一趟宫中。
雪棠简单梳妆过,便带上绒花和兰心随行,随阿盈登上了入宫的车轿。
凤鸾宫中,舒皇后和柳贵妃正坐在桌旁喝茶。见雪棠进来,舒皇后笑着放下了茶盏:“你如今怀着身孕,不必行礼了,阿盈,赐座。”
雪棠还是坚持向舒皇后和柳贵妃行了礼,然后才在阿盈搬来的凳子上坐下。
“本宫今日叫你来,是有件喜事要告诉你。”舒皇后温声道,“本宫已经同陛下商议过,赐封你为郡主,封号安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