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棠闻言,连忙站起身来,朝舒皇后谢恩:“妾多谢皇后娘娘和贵妃娘娘厚爱,也请娘娘,替妾向陛下谢恩。”
舒皇后见她并没有因此事而喜形于色,举止仍旧端庄有度,对雪棠是愈发喜爱,当即便让阿盈将凳子搬到她身边让,让雪棠挨着她坐了。
“赐封郡主是件大事。陛下如今病着,此事便交由本宫和贵妃全权操办。本宫想着,陛下生着病,这样的喜事,是该办得隆重些,就当是冲喜了。”
雪棠温声道:“妾能得皇后娘娘和贵妃娘娘垂爱,已经十分知足,不敢再奢求旁的。”
柳贵妃拈起一颗葡萄放进嘴里,懒洋洋地说道:“你册封大典那日要穿的衣裳和首饰,本宫已经命人准备好了,一会儿就让落月拿过来。”
舒皇后笑道:“这件事,贵妃可是比本宫还要上心,早早就命人准备着了。”
雪棠便向柳贵妃谢了恩,又体贴地为柳贵妃剥起葡萄来。
落月很快就将柳贵妃准备好的东西拿了过来,雪棠望了一眼,不由瞠目结舌,光是册封大典那日要戴的珠钗、步摇、耳坠这些首饰,就装了满满当当的两口箱子,更不用说册封的吉服,不同颜色式样的,柳贵妃准备了十几身,把紫曦宫里上好的衣料都拿来裁了。
柳贵妃没养过女儿,她想,若是她有女儿,一定和雪棠一样,雪肌玉貌,绝色丽姝,这样美的一张脸,不好好打扮,实在可惜。
“这……贵妃娘娘,这些实在太贵重了。”雪棠有些受宠若惊。
柳贵妃哼道:“你如今已经是安淑郡主,按规矩,该唤皇后娘娘一声母亲。而本宫与皇后娘娘情同姐妹,你也该唤本宫一声姨母。”
雪棠犹豫地看向了舒皇后,见舒皇后微笑着点了点头,雪棠才放松下来,柔声唤道:“姨母。”
舒皇后毕竟是裴知予的亲姨母,她若叫了舒皇后母亲,这辈分怕是要乱了。
柳贵妃听了这声姨母,这才满意了。
雪棠在凤鸾宫里足足待到傍晚才得以离开,舒皇后和柳贵妃亲自帮她搭配裙子和发饰,一样样地让她试下来,简直把她当成了还需要依赖母亲的小女娃。
“姨娘累着了吧?”兰心扶着雪棠的胳膊,笑着说道,“看姨娘试了那么多身衣裳,奴婢都替您觉着累。不过,皇后娘娘和贵妃娘娘待姨娘可真好,那么多衣裳首饰,眼睛都不眨一下,就全给了姨娘。”
雪棠心里明白,舒皇后和柳贵妃这是把她当成亲生女儿疼爱了,她抿起唇,想着下次入宫,也该给她们带些礼物。
离开皇后后,雪棠想起裴知予房里的松烟墨用完了,便吩咐绒花守在马车旁等她,让兰心陪她去买。
铺子的老板一眼便认出了雪棠,不等她开口便热情地问道:“还是要松烟墨吗?我这就给您拿。”
雪棠含笑点了点头,余光瞥见兰心咬唇站在她身后,正不安地看着旁边正在挑选笔墨的一位白衣公子。
“你认识他?”雪棠压低声音问道。
兰心猛然回过神,迅速移开视线,好半晌,才小声说道:“他便是之前奴婢要嫁的人。”
这时,铺子老板已经拿着包好的墨从后头走了出来,他一面从雪棠手中接过银子,一面笑着招呼那位白衣公子:“沈公子可挑好了?我们这儿的笔墨可都是上好的,您买回去,保证您今年高中状元!”
沈林微微一笑,不置可否,挑了两支笔和几块墨,对铺子老板道:“就这些吧。”
他嗓音温润,虽穿着简素,但举手投足间无不透着读书人端方知礼的气度。
说起来,再过些日子,便是今年的春试了。
雪棠看了眼低着头的兰心,不由为他们感到惋惜。若没有裴行嫣见色起意横插一脚,兰心哪里会在侯府里受这么多的苦。
“走吧。”
雪棠转过身,正欲带着兰心离开,却突然听见沈林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兰姑娘。”
兰心停住脚步,瞬间心跳如擂鼓,她低垂着眼睫,不敢转过脸去看沈林。
当初是她负了沈林,如今她这一副肮脏残破的身子,又哪里来的脸面见他。
雪棠转过身,沈林便朝她拱手行礼,嗓音温和:“沈林见过姨娘。”
雪棠惊讶道:“沈公子认得我?”
“前几日您带着兰姑娘出来买东西,我远远瞧见过,便向周围的人打听了。”沈林说着,视线便不自觉地落在了仍背对着他的兰心身上,“不知兰姑娘这些日子……过的可好?”
雪棠默了片刻,轻轻拉了下兰心的手:“兰心,你自己跟沈公子说吧。”
兰心死死咬着唇,眼眶早在听见沈林声音的那一刻便泛了红,她强忍着没让眼泪流出来,最终只是平静地说道:“兰心与公子缘分已尽,愿公子前程似锦,早遇良人。”
沈林眼眸暗了暗,而兰心已经捂着脸,快步跑下了石阶。
……
回府的路上,兰心一直心不在焉,偏绒花是个嘴闲不住的,拉着兰心说个不停。雪棠知道兰心心里想着沈林的事,便轻轻拉了下绒花的衣袖,示意她别说了。
马车路过武学府门口,雪棠想起如今沈熠在武学府任职,正好,她还没来看过他呢。雪棠便让车夫停下来,嘱咐兰心留在车里,让绒花跟着她下了马车。
眼下正是散学的时候,三三两两的年轻学子结伴走出来,雪棠在门口等了好一会儿,没看见沈熠,倒是先看见了沈临风。
沈临风刚和几个狐朋狗友在旁边的酒楼里吃了酒,有些醉醺醺的,他踉踉跄跄地走在武学府门口,抬头看了眼那块大气的牌匾,便大着舌头对身边人说道:“我弟弟可是今年的武状元,如今在这武学府当官呢,往后可是前途无量,你们往后若是想把孩子送进这儿来学武,平日里可要对我好些,我若心情好了,或许可以帮你们在我弟弟面前说两句话。”
沈临风一向瞧不上沈熠,这事他的那些狐朋狗友都知晓,听了这话,有人便哄笑道:“你那弟弟会听你的?”
沈临风立刻瞪了那人一眼:“我是他哥哥,他自然听的我的话!平时我让他往东,他都不敢往西边看一眼!”
雪棠看着沈临风醉醺醺的模样,只觉好笑,换做以前,她或许还会觉得沈临风这个样子实在给丞相府丢脸,会耐心地劝他几句,可现在,雪棠只把他当笑话一样看。
这话说出来,沈临风自己不觉得心虚吗?
平时他是怎么对沈熠的,想必沈临风心里清楚,如今见沈熠有了好前程,又要巴巴地往沈熠身边凑。
这时沈临风也看见了雪棠,不由皱起了眉。
“你怎么在这儿?”
听说那日景王生辰宴后,母亲想与她说几句话,叙叙旧情,可雪棠却连半分好脸色都没给母亲,害得母亲回府后很是伤心。
雪棠冷声道:“怎么,这武学府是沈公子开的?我为何不能出现在这儿?”
沈临风被雪棠呛得说不出话,他憋红了脸,正要像以前那样端出架子来教训雪棠,就听见了沈熠的声音。
“姐姐!”
雪棠循声望去,惊讶地看见,裴知予和沈熠一同从武学府里走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