兖州城破。
城门大开,硝烟弥漫,喊杀声冲破天际。
逼近距离皇宫前殿最近的朱雀门,城墙上,天朝士兵被玄甲卫抹杀,尸体从墙上一个接一个的坠落。
姜朝皇帝李玄钰坐在鸾架上,轻轻转动手中的扳指,饶有兴趣的看着一幕幕厮杀。
转头对身侧之人,缓声说道,“将军真是好厉害,没有你,孤这天下能否合并,很难说啊。”
马上的将军充耳不闻的审视战况,面具后的寒眸一闪,夹箭搭弓,只听“嗖”的一声,那箭仿佛穿破厮杀声,直直射落城门早已破败不堪的天朝旗帜。
等李玄钰再转头时,那方已经插上姜朝的黑色军旗。
他摇头,唇角勾起一丝兴味的笑,目光冷冽的瞧着那道背影带着铁骑杀了进去。
……
江行简话音刚落。
竹青应下之时,广场台阶下的尽头,朱红宫门轰然倒塌,声响震耳。
前方落雪的漆黑门下,闪起火光。
再看越过宫门,为首的影子渐渐清晰,只见李长策手持长枪坐在黑色战马上,身着盔甲,后方闪烁的火光映照在他半边冰冷的脸上,身后是井然有序,战队肃然的士兵,他缓而逼近,在马上居高临下的垂眸俯视向江行简。
随着他的骑进,身后的站着的一行暗卫,不禁被那森寒压迫的气势逼得寸寸后退。
可江行简始终没有退,立在当首,神色平静的对上那道目光,身形清瘦挺拔,一身月白官袍,蟒绣在日光下绽放银白的光,此情此景倒显得极为清正不阿。
长长的宫道,簇满了人,一列列士兵压上来,浩荡不已,场面却是肃穆得可怕。
寒风席卷,雪花飘零。
马上的李长策抬了长枪,染血的枪尖寒气逼人,指向江行简的眉心。
二人无话,只四目冰冷相对。
胜败已定。
耳边妇孺哭喊的声音尖锐的刺激着沈清棠,她心中无比挂念着若若,此刻裹着在路上捡来的粗布麻衣,几乎完全抛弃了惧意,行走在院内的回廊,一路躲避着那些玄甲卫,朝着若若在的房间寻去。
可还没找到若若便被人捂住口鼻,带出了府邸。
西街拐角处,沈清棠惊颤挣扎,使出吃奶的力也要摆脱控制,对方压低声,俯身靠近她,“是我。”
她怔了几下,听声音没有辨别出对方的身份,借着阴天光亮和雪色才隐隐看清对方靠过来的面目,还有身上的僵硬的铠甲,却猛地认不出来,眼神陌生又警惕。
“是我,铭光。”
“铭光……”沈清棠重复两字,觉得熟悉极了。
铭光蹙眉,“才不过四五年,你就记不得我了?”
沈清棠强忍着头晕的不适,想了想,张嘴却有些踌躇,“记得,铭光……你是李长策的人。”
她像是确定了什么,冻得失血的脸再次有了生机,她一把握住对方的手臂,呵出的雾气都在焦急,“铭光,江行简怎么样了?我听说他还在宫里,是不是被你家将军抓了?”
铭光沉脸,“我不会背叛将军,若被将军发现我擅自放你走,我……”
“不,我不走,我绝不会连累你。”
沈清棠摇头,“我知道江行简被困在宫里生死不明,他若死了,我活着也没有任何意义,你抓我吧,你家将军想要我怎么死都可以,只求他能放过若若。”
“若若?”铭光蹙眉,下意识的问。
沈清棠离开渝州那晚,似乎是小产了的,哪来的孩子?
这么多年,暗探来报都没有出现过这种消息。
见到沈清棠颤唇踌躇,半天说不上来,铭光便确定了。
这二人之间还有孩子!真让人唏嘘!
铭光满眼震惊,难以置信沈清棠这要死要活的作态。
总觉得这一幕异常熟悉,沈清棠言辞认真,一声声苦苦恳求,眼里还含着泪,不知情的人没准还要为他们之间的爱情感动落泪。
可铭光不会。他不动容,甚至有些厌恶。
将军掏心掏肺,屈尊降贵,差些吐血而亡。结果却是为了这么一个朝秦暮楚的女子!
孩子孩子的,与亡夫共生死的,一字一句!将军听了该多伤心!
不似方才熟稔,铭光眼里多了一丝冷,顿了顿,“将军还没有抓到江行简,说不准已经逃出城了,你走吧。我与老高有些情面,看在他的份上,我就当没见过你。”
铭光见她犹豫,便跳墙离开不管了。
他虽然想她离得远远地,最好一辈子都别再出现将军面前,却也不敢出手帮她逃跑。
将军领军攻入皇城,特命他带两队人马兵分两路来抓沈清棠,如此他当做没见过,已经是犯了逆令。
沈清棠混乱想了又想,铭光的话她不知道该不该信。
眼下最想见到的就是江行简,露出的手腕被冻得灼烧刺痒,也阻止不了她疯狂的想念,就跟犯了隐症似的,满脑子便是要从哪儿才能出城找到他,那种强烈的感甚至让她渐渐忘了自己为什么要离开假山。
她似乎是要找什么人?
江行简……
她慌乱的走出巷子,按着记忆的方向朝着城门那边跌跌撞撞的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