包括严岁在内,所有人同时睁大了眼,看向从北疆回来的这人。
张邈和小令子隐隐知晓泰丰六年的事,脸上更是愁云冷凝。
“病死的牛羊堆放在河流上游……恐会生疫病,北疆百姓如何?”
北疆回来的心腹回道:“并无大碍,幸得忠勇侯府郑长陵与宴府宴湛轻日日在河流附近巡逻,发现得及时。
又得一位大夫稍稍调整了防治时疫的方子,叫官府熬好药汤分发给每一家每一户百姓,疫病并未传开。”
林净月稍稍松了口气,又听他说了些北疆的事,滴水成冰,路凝冰霜。
城墙上巡逻的将士一个不慎,就滑倒在地。
“小的回京时,草原来犯三次,幸得忠勇侯带兵奋战第一线,又有我等送去的粮草勉强应急,连退敌军三次,仅折损了上百将士。”
仅折损了上百将士。
上百条人命,在两国交战中,不过浮尘一末。
已是前所未有之万幸。
林净月轻叹一声,无比清楚草原这三次进犯,不过是先行试探。
接下来一段时日,才是重中之重。
赏了银子后,林净月沉思了一瞬,问起严岁,岭南、江南两地采买的粮草运到何处了。
严岁有些为难:“太子妃,雪天路寒,行车走路都不大方便。纵使我等全力赶路,那批粮草,也刚过京城。”
而剩下的路途,只会愈发艰难。
林净月揉按了下脑袋,没有再问,听严岁禀报了几件事。
其中一件,就是他要提拔两个慈幼局的孩子,算术颇精,正好替他分担分担越发繁重的工作。
林净月垂了下眼,记起前世严岁被人蒙骗、致使铺子损失数千两银子的事:
“俱全杂货铺现与内务府做起了买卖,账目上自是要谨慎再谨慎……你先带人过一遍万掌柜的眼,再送去旧成衣铺磨炼磨炼。
你只管杂货铺的事,糖铺,让小八小九和王苑一同管账,杂事,再由学徒们一一分担。”
严岁愣了下,转念一想,铺子不比一开始,谨慎些也更稳妥,便没有反对。
一一说了几件要事后,严岁退了下去。
林净月到隔壁雅间,见了等候多时的云华县主。
莫惊风前几日得了个南境沿海的差事,早早骑马上任了。
云华县主闲着无聊,又因与三皇子有那么点亲戚关系,便应允代睿诚王前往三皇子府上参加喜宴。
林净月本以为会见到蔫了吧唧的云华县主,却不想她精神奕奕,比睿诚王在京时,还要激动:
“堂嫂,宴后无事,不如随我去赏曲儿?听说京城来了个南戏班子,是从江南一带过来的,可出名了。
我私底下遣人定戏,戏班子都抽不出空,直到搬出睿诚王府的名头,才定下这两日上门。”
哈哈。
惊风和父王一样,从小就管着她,这不好那不妥的。
她可算等到惊风和父王都离京,一个人自由自在过日子了!
林净月微一蹙眉,没有反对,而是轻声问她:“定戏班子这事,是你自个儿的主意,还是别人的提议?”
云华县主愣了下,莫名从太子妃身上,感觉到了来自太子的威慑,她支支吾吾说道:
“是……是镇国公府郁青菱,故意在我面前炫耀定了南戏班子,我一时气不过,就……就仗着睿诚王府的权势,给抢了过来。”
她迟疑着道:“这也算不得什么大事吧。”
云华县主在京城在南境,嚣张跋扈惯了,自认不过一个南戏班子,抢过来就是。
况且她只定了两日的戏,又不是强占戏子,当不得……
林净月没有训斥她,温声说了北疆的战况:“……死了上百将士,往后,死的只会更多。”
云华县主本就心虚,一听当即沉默了下来。
她也不是个蠢的,自然清楚抢戏班子不过是件小事,可在北疆惨烈的局势下,这事若闹到了泰丰帝面前……
轻则训斥她父王教女不严,重则……
云华县主坐不住了,重重一拍桌子,猛地起身:
“我这就将戏班子给退了!再痛骂郁青菱一顿!故意使计害我,她的心思,着实歹毒!”
“晚了。”
林净月敢担保,云华县主以睿诚王府的名头定下戏班子的那一刻起,这事就传得到处都是。
她略一沉吟,笑道:“你再多定一天,然后……”
说着说着,她的声音逐渐放轻。
云华县主清楚林净月不会害她,太子妃也不会。
她认真听着,脸上的怒气慢慢散了,朝林净月点点头:“我这就命人在睿诚王府办宴,越快越好,明日就办!”
两人商定好事情后,望望天色差不多了,一同来到位于皇宫近处的三皇子府上。
除了太子可在宫中迎亲办喜宴外,其余皇子,都得在宫外的皇子府办酒。
林净月到的时候,三皇子早早从孟家迎了新娘子上门,刚刚进门不久。
她和云华县主可不想引人注意,仅是来送个礼,喝个酒罢了。
便找来三皇子府上的管家,低调寻了个桌子坐下。
林净月刚一落座,就听有个贵妇人笑眯眯地道:
“太子妃可算来了,臣妇还当棠溪没那个运气,不能沾沾太子妃的福气,好在太子妃没将往事放在心上,特地前来给三殿下和棠溪道喜。”
林净月扫她一眼,云华县主在旁气冲冲提醒:“这是孟右相的夫人,年轻时在京中,可是出了名的嘴皮子利索。”
若非今日三皇子大喜,她不好闹事丢了皇家的颜面,谁敢当着她的面,说上这么一通话,她早就掀桌走人了。
林净月轻轻点头,视线一一扫过同桌的几个贵妇,有孟右相的母亲,有镇国公府的老夫人,甚至承恩公夫人也在场。
个个笑眼盈盈看着她,等待她的回应。
林净月当着几个人的面,反笑了回去,语气带着淡淡的疑惑:
“孟夫人这话,我就不懂了,什么叫‘往事’没放在心上?往日孟小姐,哦不,是三弟妹,得罪冒犯过我?
这……本太子妃姑且不知这事关乎我本人,还是事关东宫与陛下,不好随便回应。
不如孟夫人明说了,叫我不放在心上的‘往事’,究竟是个什么事?”
孟夫人脸一僵。
如此牙尖嘴利,果真是个低贱的商贾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