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小姐!”
柳嬷嬷赶紧解释:“夫人是想要来看您的,只是——”
傅安黎刷地抬头:“是傅晏熹!”
“是她对不对?是她不许母亲来看我!”
“不是的,是夫人她心有顾虑……”
然而这句解释了还不如不解释,傅安黎双目含泪,完全无法接受:“所以你的意思是,母亲在我和傅晏熹之间选择了她,是不是?”
“夫人还是疼爱您的!”
柳嬷嬷急道:“夫人很是担心您,叫老奴带了许多的伤药过来,还有鹿台山上您最爱吃的樱桃和黄杏,都是夫人挑的最好的,夫人还叫人回京去为您请了杏春堂的大夫来……”
傅安黎听不进去。
她像木偶娃娃般被人搀扶着回到房间,看着摆在眼前的红艳艳的樱桃和黄澄澄的杏儿,好像能看到傅晏熹是如何在鹿台山的庄子上和荣国公夫人一起凑趣玩闹的。
兴许,这樱桃和杏子,就是那母女俩一起摘下来的。
傅安黎觉得好似有千万只蚂蚁在她骨头缝里爬。
明明她能忍住的。
明明她已经打算好,要安安分分等上一段时间,再想法子从这庄子里出去的。
她已经什么都没有了,唯一拥有的便是荣国公夫妇和两个兄长的疼爱。
等时间一长,他们淡忘了她曾经犯下的事,她便想个法子,将他们心中对她的那仅存的疼爱发挥出最大作用。
可为什么,现在只是看到了一盆樱桃一盆杏子罢了。
她就恨不得现在就杀了傅晏熹呢?
她想起去年的这时候。
那时候她和荣国公夫妇还有两个兄长一起去鹿台山上庄子里避暑。
后山的樱桃和杏子熟了,她就和父亲母亲还有兄长们一起去摘。
都记得她爱吃樱桃和杏子,两个兄长和母亲都争相为她挑选最甜的樱桃和杏子。
到最后她吃不过来,二哥将樱桃的汁水蹭了她一脸。
他们在樱桃林里追逐嬉戏起来,父亲母亲在旁看着,满眼幸福地嗔怪他们都长大了,却还是要像小时候那样大脑。
那时候她是怎么回答母亲的?
哦,她说,在父亲母亲面前,她多大都是小孩子。
可转眼,不过一年时光,她就被送到这荒凉的庄子上关禁闭。
而本该属于她的位置,却被一个出身青楼的妓女取代了。
傅安黎才不理这个位置此前是属于谁的。
反正从她被收养的那一日起,她就将自己当成了荣国公府唯一的大小姐,养父母唯一的女儿,两位兄长唯一的妹妹。
在她心中,盈珠才是那个抢走她一切的人。
“二小姐?”
傅安黎静默的时间太长了,再加上她神色灰败,眼眸定定地看向虚空中的一点,柳嬷嬷再也忍不住了:“二小姐?”
她伸出手在傅安黎眼前轻轻晃了晃:“二小姐,您可别吓老奴啊!”
傅安黎回过神来,勉强冲柳嬷嬷扯了扯嘴角:“我没事,嬷嬷,您别太担心了。”
她伸出手,取了一颗红艳艳的樱桃,慢慢放入口中。
往日清甜多汁的樱桃此刻索然无味,她如同嚼蜡,两行清泪顺着眼尾滑落下来。
柳嬷嬷的心都揪了起来:“二小姐……”
“我真的没事的,嬷嬷。”
傅安黎强颜欢笑道:“母亲不来看我也是应该的,她好不容易趁我不在,和姐姐关系好一点,要是让姐姐知道母亲来看我,又该生气了。”
柳嬷嬷心中对盈珠的不满又添一层:“郡主她实在是太霸道、太难以接近了。”
“明明夫人是她的亲生母亲,是长辈才对,可每日里,却都是夫人费心去讨好她。”
“还有昨日,她竟将二公子推到了荷花池里!”
柳嬷嬷越说越气愤:“就这样,夫人连一点儿要责怪她的意思都没有!”
“还说是二公子自己活该,她未免也太过偏心了……”
傅安黎的眸光一点一点变深,她看向柳嬷嬷,笑容已经自然许多。
“嬷嬷,我想休息了。”
“二小姐,还是老奴守着您吧?”
柳嬷嬷还是不放心:“老奴还能与您说说话。”
“不用了,我又不是三岁小孩儿,得要人时刻看护着。”
柳嬷嬷只好应下:“哎,那老奴就出去守着了。”
人一走,房间里只剩下傅安黎一个人,她的面色便彻底阴沉下来。
她绝不能就这样坐以待毙。
她不能容忍傅晏熹一步一步取代她在父亲母亲心中的地位。
她必须要想法子回京了。
盈珠在鹿台山上的日子很是悠闲。
傅晏铭兄弟俩,特别是傅晏琅走后,她整个人都松泛下来。
每日睡到日上三竿,醒来用午膳,和韩靖衣一道去山涧捕虾捉鱼,或是去后山的果园里摘樱桃和黄杏。
盈珠最爱地里个大皮薄又红又甜的西瓜。
山涧水清凉,就那样沁在水里,过会儿再捞出来,就是冰冰甜甜的了。
韩靖衣突发奇想,想在山涧边用午膳。
这个主意一提出来便得到了盈珠的双手赞成。
温好饭菜点心,再带上西瓜、樱桃和杏子,长案摆放在山涧溪水之上,双脚就浸在清清凉凉的溪水里,用着美味的饭菜和瓜果点心。
困了,就往美人榻上一趟,盖着薄薄的毯子,吹着沁凉的山风,耳边全是鸟鸣虫叫和溪水潺潺声。
盈珠恍惚着想,要是时光能停留在这一刻就好了。
荣国公夫人原本还很担心无故受伤的傅安黎。
但被盈珠和韩靖衣这么一带,她也享受到从前从未享受过的乐趣。
自在,随心。
没有从前那么多规矩和体面,不需要顾虑这、顾虑那。
好像整个人都融进了这阵无比清凉的山风里。
一日,碧琼递过来一封薄薄的信:“是小孙大夫叫人送来的。”
盈珠困惑拆开,一目十行,眉头顿时松开。
她提笔蘸墨,快速写下回信,交由碧琼送出去。
玉蕊捧着一牙西瓜,从案桌边探出头来:“郡主,小孙大夫有什么事吗?”
盈珠取过托盘里的银签,叉了一块西瓜送入口中。
“是小桃山的事。”
傅安黎终于察觉到她脸上的伤不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