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断粮?”赵勉一愣,像是被雷劈了,瞪大了眼,满脸不可思议。
堂堂户部尚书,国家的大司徒,掌管天下钱粮的头号大员,如今竟落魄到连饭都吃不上的地步?
他愣了半晌,像是被这话抽干了精气神,颓然靠在椅背上,嘴里喃喃道:“人情凉薄,真是人情凉薄……”
他扫了眼屋子,指着那几张黄花木家具,咬牙道:“把这些卖个好价钱!还有,派人给江南的商人送信,别忘了他们当年是怎么求着我办事儿的!让他们送点钱来!”
他顿了顿,又想起什么,眼睛一亮,“对了,钦天监那个阿拉伯主事,当年没少拿我的好处,现在该他还了!”
管家连连点头,忙不迭应下:“我明白了,老爷!”
可他刚要走,又停下脚步,像是想起了什么,低声道:“对了,老爷,应天最近流传一件事,说朱允熥好像跟皇上闹掰了。”
“哦?”赵勉一听,眼睛眯了起来,像是嗅到了什么机会,来了精神,“仔细说说!”
管家赶紧把听来的消息一五一十抖搂出来,从朱允熥顶撞朱元璋,到被赶出宫门的事儿,讲得绘声绘色。
赵勉听完,忽地哈哈大笑,笑声在破旧的屋子里回荡,带着几分快意:“好!没想到卤水点豆腐,真是歪打正着!我的那三条计策,竟起了这效果!”
他顿了顿,眼神里闪过一抹阴狠,“朱允熥,我落到这地步,全拜你所赐!你也别想好过!”
他站起身,踱了两步,像是重新燃起了斗志:“你以为我赵勉就这么完了?哼,当户部尚书的这些年,我可不是白干的!准备准备,过几天跟老爷出城!”
他这话说得底气十足,像是握着什么翻盘的王牌。
管家忙点头:“是!”转身就去张罗,脚步都轻快了几分。
宫外的风波愈演愈烈,刑部尚书杨靖的府邸却安静得像个世外桃源。
他坐在书房里,手里拿着一卷书,却一个字也看不进去,满脑子都是朱允熥的事儿。
他很想去三殿下的府上探探情况,可又怕这时候露面,暴露了两人之间的秘密关系,平白给这团乱麻再添把火。
他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眉头皱得能夹死苍蝇。
正烦着,下人来报:“老爷,二皇孙来了!”
“朱允炆?”杨靖一愣,心头咯噔一下,“他来干啥?”
他思忖片刻,起身道:“大开中门,迎接!”
虽说心里犯嘀咕,可礼数上不能差了分毫。
中门大开,朱允炆一身锦袍,笑眯眯地走了进来,身后跟着几个随从,气派十足。
他一进门就拱手,语气谦逊得像个刚进学的书生:“杨大人,我来拜访您了!比起您,我可是样样不如,活脱脱一个后进学生。子曰,‘三人行必有我师焉’,韩愈也说,‘闻道有先后,术业有专攻’,今儿我就是以学生的身份来请教的,这礼仪可太过了!”
他这话说得滴水不漏,姿态低得不能再低,脸上还挂着和煦的笑,活像个礼贤下士的贤王。
可杨靖却听出了一股子试探的味道,心里暗笑:这小子,户部倒了,知道自己这边风头正劲,跑来拉拢了?
“不敢不敢!”杨靖拱手回礼,脸上笑得客气,可那笑却带着几分疏离,像是隔着一条护城河。
他请朱允炆入座,奉上茶盏,茶香袅袅,却掩不住两人之间的微妙气氛。
朱允炆端起茶盏,轻轻抿了一口,开门见山:“之前杨大人说了赎罪银的事儿,我回去细想了一番,觉得确实不妥。若真执行下去,就是纵容犯罪,破坏大明律。还得多谢杨大人点醒我!”
他这话说得诚恳,像是真心悔过,可眼睛却偷偷瞄着杨靖,像是在观察他的反应。
杨靖不动声色,淡淡道:“不敢当。承蒙陛下赏识,把微臣放在刑部尚书的位置上,微臣就是这性子。看见不顺眼的事儿,总想管一管,尤其是对国朝有大害的,更不能宽容!”
他顿了顿,语气更硬了几分,“若话说得重了,还请殿下谅解。”
这话听着客气,可字里行间却透着一股生硬,像是两块石头撞在一起,火花四溅。
朱允炆脸上的笑僵了一瞬,心里暗骂:这老家伙,摆明了油盐不进!
他好歹是皇孙,低三下四来拜访,这杨靖却一点面子不给,简直跟工部尚书秦达一个德行!
可他还是强压下火气,换了副笑脸:“杨大人说得是,是我经验不足。以后还望能多跟杨大人来往,讨教一二!”
他这话说得热络,像是真心想交朋友,可杨靖却不吃这套,慢悠悠道:“殿下的老师可是周观政,名满天下的鸿儒,何必舍近求远?若让周先生知道了,那倔老头怕是要找微臣算账了!”
这话一出,朱允炆心头一紧,想到周观政那张吹胡子瞪眼的脸,顿时有点发怂。
可他还是硬着头皮笑道:“杨大人说笑了,子曰‘有教无类’,拜两个老师也没啥吧?再说,杨大人‘碎珠’的美名传遍朝野,相信周先生也不会有意见!”
他这话说得圆滑,像是想用奉承化解尴尬。
可杨靖却摆摆手,语气冷淡:“殿下过奖了。微臣就是这脾气,看不惯的事儿,管他是谁,都得说两句。哪怕是三皇孙做错了,微臣也照样直言!”
他顿了顿,声音更重了几分,“就算皇上做错了,微臣也不会含糊!哪怕像杨士奇一样,跪在大殿上,微臣也在所不惜!”
这话掷地有声,像是当头一棒,砸得朱允炆心头一震。
他干笑两声,掩饰心里的不爽:“杨大人高义!”
可心里却松了口气:好歹这老家伙对朱允熥也是这态度,说明他不是三殿下的人,自己还有机会!
可还没等他再套几句近乎,杨靖却站起身,拱手道:“殿下,一会儿微臣在刑部还有公务,就不留您吃饭了。”
这话一出,朱允炆脸上的笑彻底僵住了,像是被当头泼了盆冷水。
送客?这么直接?!
他愣了半晌,勉强挤出个笑,拱手道:“是我唐突了。告辞!”
转身就走,脚步却重得像灌了铅。
出了杨府大门,他站在街头,怔怔地看着紧闭的中门,咬牙低骂:“可恶!”
这已经是第二次了,工部尚书秦达也是这副德行,油盐不进,摆明了不给他面子。
这些人,到底怎么了?
杨靖站在院子里,目送朱允炆的背影远去,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心里暗道:二皇孙啊二皇孙,你的气量比起三殿下,可差了十万八千里!
当年赵勉在位时,你眼高于顶,根本不屑搭理我们这些“芝麻官”。
如今赵勉倒了,你才想起拉拢我?哼,可惜你不知道,周知录是我因三殿下举荐才加的官,这恩情,我杨靖可记着呢!
他摇了摇头,叹了口气:若朱允炆知道我早就站在三殿下这边,怕是要气得吐血了吧?啧,真是悲剧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