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边夜雾未散。
江一淮将司枍的手拢在掌心,指尖摩挲她腕上一圈淡青淤痕——
那是刚刚被顾洺禁锢时挣扎的印记。
“疼吗?”他心疼地对着伤口吹了吹气,小心翼翼地问道。
司枍笑着摇摇头,她觉得她的心情从没有像此刻这样轻松过,就好像压在心头多年的石头忽然移开了一样。
她驻足,望着河面碎月随波纹摇晃,掌心传来江一淮炙热的体温,她忽然就有了无限的勇气去掀开那些早已经结痂的伤疤。
“江一淮,你还记得吗?那年冬天,我忽然出现在你家门口的那天。”
“记得。”江一淮点点头,心里有了预感她要说什么,便握紧了手给她力量。
“整整一周,他把我关在那个小房间里,整整一周。”
司枍说出的话犹如一颗石头投入了波澜不惊的湖面,泛起巨大的涟漪。
“那七天,他锁住我的房门,收走我的手机,严禁我与外界联系。”
“他用绒布堵住窗缝,一丝阳光都进不来,我甚至都分不清楚白天黑夜,只能数着房间里的时钟过日子。”
“无尽的黑暗里只有他反复重复我只能是他的。”
她说话语气稀松平常,甚至还带着淡淡的笑意,仿佛讲述的不是她自己的故事。
但是江一淮却听红了眼眶,他拥住她颤抖的肩,柑橘香混着体温将她裹成茧。
有什么温热的液体落在她的颈窝,灼烧着她千疮百孔的心脏。
司枍的笑意僵在嘴角,沉默地感受着眼前这个大男孩隐忍的心疼。
忽然,大滴大滴的泪珠坠在他的手背,司枍哽咽道:“现在说这些像在卖惨?”
“是勇敢。”他截断她的话,指腹轻按她因哽咽滚动的喉结。
她将脸埋进他怀里,声音闷如隔世,“江一淮,有你真好。”
“你现在才知道呀。”江一淮声音柔柔的,细心安抚着他怀中的小女孩。
河岸柳枝勾住她发梢,江一淮俯身解缠时听见她低语:“下周我想去医院复查...能陪我一起去吗?”
他微愣,低头吻在她颤抖的眼睑:“遵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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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边,顾洺自己走回了老宅。
雕花门吱呀推开时,司母从暗处起身,旗袍盘扣松了一粒:“小洺,当年从孤儿院接你,不是为了让你成为枍儿的枷锁。”
司父将烟灰缸推过来,缸底堆积着好几根烟头,显然二人已经在此等候多时。
“她高考成绩出来自杀的那天,我以为她只是因为单纯的高考失利。”
他忽然咳嗽,指节敲在桌子上,“直到今晚才知道,你居然这么对她!”
顾洺猛然抬头,对上他们两个人失望愤怒的视线,“你们都听到了?”
“何止是听到!”司母大声嘶吼道,眼角都平添了几条皱纹。
水晶吊灯突然大亮,顾洺瞳孔骤缩。
光晕里浮动着司枍幼时画的全家福,那时一切都还没发生。
“要我们跪吗?”司母声音像淬冰的银簪,“你十三岁那年来到我们家,我扪心自问我们全家对待你就像是亲生的孩子。”
她忽然软了声调,颤抖着声音说道:“就当报答我们,行吗?“
顾洺低着头,双手紧握成拳,指甲几乎嵌入掌心。
“为什么….江一淮能给她的,我也可以。”
“我们知道你对小枍的感情,但感情不能勉强。”
司枍的母亲缓缓说道,眼中满是无奈与哀伤:“你这样做,不仅伤害了枍儿,也让你自己陷入了痛苦之中。”
司父又掐灭了一根烟,声音沉沉的,为整场闹剧下了定论:“放手吧,对你们两个人都好。”
顾洺倒退着撞上博古架,明代青花瓷瓶轰然碎裂。
瓷片扎进掌心时,他看见司枍六岁塞给他的麦芽糖纸,还压在玻璃板下,糖渍早凝成褐色的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