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銮殿上,平日里最擅长指点江山,口若悬河的衮衮诸公们,此刻却如同一个个鹌鹑缩着脑袋,低着头,不敢直视太和帝那凌厉和不甘的眼神。
“我就知道这北桓没安好心,必然是提前有所准备,这才敢跟我大康斗诗。”
“唉,刚才我就想反对这场比试的,可惜没机会开口啊!”
“这位大人,你平日不是最喜欢吟诗作对吗?不如由你出面替我大康挽回局面?”
“你这老匹夫,老夫何时喜欢吟诗作对了?休要污蔑于我。”
“……”
朝臣之间,互相推诿,互相指责,可就是没人敢在此时站出来应战。
“礼部尚书许年乐之诗才已是我等之最,连他都没信心写出比舒尔宁更好的诗来,这场斗诗我大康已然是输了啊!”
工部尚书忍不住感叹了一声,微微摇头。
一旁的兵部尚书更是无奈地道:
“许尚书太过自负,这才中了北桓的奸计,此时再想反悔,却已有些迟了。”
“要我说啊,许年乐就不该答应得这么痛快,这次失利应该全部怪他。”
吏部尚书毫不客气地道。
几个尚书距离许年乐并不远,所以这些话都被他听了个真切,气得许年乐恨不能当场抡起袖子跟他们大战一场。
“老子刚才要出战的时候,怎么没见你们阻拦?现在输了,结果全怪我头上了?”
许年乐心里别提有多腻歪和委屈了。
可这些话他不能说,越说,越显得自己的无能。
“大康陛下,怎么样?你们大康是认输还是甘愿承认自己的不要脸?”
阿兰赫神情得意,扬起的嘴角满是讽刺的味道。
太和帝再次目光扫过全场,可依旧无人敢抬头对视,更别提有人挺身而出。
他甚至将最后的希望都落在了宁淮身上,但这个二皇子却是从头到尾都不曾抬头,生怕自己被选中似的。
现场鸦雀无声,可越是寂静,就越显得大康的无能。
不得已,太和帝只能深吸一口气,咬着牙准备认输。
可就在这时,一声干咳传来,一脸憨笑的宁枫站了出来,目光纯净地望着阿兰赫:
“你们刚才在说的是不是因为他做了一首诗,而我们大康没有做出来,所以我们大康就输了?”
听到这话,阿兰赫不由大笑:
“六殿下天生神力,但似乎的确有些憨厚,你的理解没有错,我们北桓的确赢了。”
阿兰赫其实想要说的是,你这个傻子,连对斗诗的理解都这么费力,还站出来干什么?
其他大康的臣子此时也是这个想法,你六皇子分明就是个憨子,连比斗什么都才刚刚听懂,又站出来丢人现眼吗?
特别是宁淮,本来一直低着头的,此刻当即兴奋起来,厉声呵斥道:
“六弟,不得胡闹!此乃两国比斗,不是你能掺和的。”
“一群傻子,老子要不故意表现的傻点,怎么让北桓答应再给一次机会?”
宁枫心里不屑冷笑,脸上却依旧装出一副刚刚听懂的恍然表情,然后歪着脑袋,憨厚地继续问道:
“那是不是如果我能做出比他好的诗词,那大康就变成赢得了?”
“是诗,不是诗词,诗词之中包括了诗和词,这是两种不同的学问。”
首辅张骇之皱着眉头冷冷提醒,似乎为大康有这样愚蠢的皇子而感到羞耻。
阿兰赫听了更是狂笑起来,就连一直挺有儒将风范的舒尔宁,此时也是露出了一丝讽刺意义。
看来这个六皇子,应该真的只是患有疯病,但脑子却是愚钝如孩童一般。
“六弟!你给我住嘴!”
宁淮感觉自己表现的机会来了,当即上前一步,极为严厉地道:
“你还嫌我大康丢脸丢得不够吗?”
“这是斗诗,不是斗鸡,你一个憨子还不赶紧给我退下。”
宁淮这么一说,其他大臣便一个个开始附和。
首当其冲的便是之前在宁枫手里吃过瘪的工部尚书,大声道:
“六殿下,您连诗词都分不清楚,还请快快退下,不要再让我大康丢人现眼了。”
紧接着,兵部尚书也阴阳怪气地道:
“是啊,六殿下!此事虽是斗诗,但也是两国之争,这两国之战又岂能儿戏?”
“六殿下,请给大康留点颜面吧!”
有老臣忽然跪地,声泪俱下地恳求道。
“陛下啊,您快劝劝六殿下吧,此时可不是胡闹的时候,这不是让我大康真正的颜面无存吗?”
又一位大臣神情激动地下跪,好似宁枫的出现,才是真正地侮辱了大康。
太和帝虽然不认同这些臣子的说法,可宁枫在他眼里毕竟只是个憨子,不会作诗,更不可能战胜舒尔宁。
就连一旁不远处的苏星彩,此时也是急得忍不住跺脚:“这憨子,怎么这种时候去自讨没趣呢!”
“六殿下,你听到了吧?似乎这满朝文武都觉得你是个笑话啊!”
阿兰赫笑眯眯地望着宁枫,感觉此时的场面比之刚才还要有趣,还要让他觉得扬眉吐气。
可宁枫就好似没有听到这些大臣们的话一般,只是略显木讷地道:
“我刚才问你,是不是只要能做出比他好的诗,就算我大康赢,你还没回答我呢?”
“不错,只要六殿下,不,只要是这朝堂之上的任何一人做出比舒尔宁刚才那首诗更好的诗来,都算你大康赢了。”
阿兰赫根本不把宁枫放在眼中,别说宁枫是个憨子皇子,就算头脑正常,他也不会觉得有人能在诗词一道胜过北桓天骄。
“父皇,您赶紧下旨将老六轰出金銮殿去吧!他要再这么胡闹下去,我大康才是真正的万劫不复啊!”
宁淮心头狂喜,这宁枫这次居然主动找死,自己说什么也要抓住机会,好好地严惩他一番。
“二哥三番两次不让我作诗,那要不你来?”
宁枫表情委屈地望向宁淮,接着道:“你是我二哥,学问一定比我厉害,连我都觉得能赢了北桓人,那你一定能够稳赢不败。”
这话听着没什么毛病,可宁淮却是有些慌了。
这要是太和帝顺势听了宁枫的话,让自己当场作诗反击,那丢脸的岂不是自己?
他赶紧道:“父皇,儿臣一直醉心于政务,于诗词一道并不擅长,还请父皇惩罚。”
“你既然不会,那你为什么要拦我?难道你是北桓的奸细,所以才怕我赢了北桓?”
宁枫有意把宁枫说成是北桓的奸细,这样才显得他这个六皇子憨傻,毕竟一个皇子怎么可能是他国的奸细呢?
可这话落在太和帝耳中,却是另一种意思,宁淮一直竭力主和,奸细固然是谈不上的,可这暗中怕是早就和北桓之间有所勾连了。
想到这,太和帝不禁怒声道:
“老六说得不错,既然满朝文武和你这个二皇子都无人敢出来应战,那你们又有什么脸面来阻拦老六?”
“哪怕等会老六真的输了,那也比你们这些懦弱之辈好上十倍、百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