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承远刚被脖子后的伤口痛醒,听到这个熟悉的声音就是一激灵,暗恨祁钰误了自己的大事。
他抓起地上的瓷片就要自尽,不料却被尤给一招制服,并将范承远的手踩在碎瓷片上狠狠碾压。
他坏笑着看着范承远道:“范相好歹也与王相同朝共事那么多年,难道不送一送就想死吗?”
这天下死了那么多人,怎么能让罪魁祸首轻易死去呢?
范承远怎么可能不知道他们的打算,可如今虎落平阳的他根本反抗不了,人最痛苦的事情就是……连自己怎么去死都控制不了。
“不孝子赵翊,你举兵谋反,祸乱天下先帝在天上可是看着呢,因为你死了那么多无辜百姓,你晚上难道不怕做噩梦吗?
你还有什么脸面,下去见你赵家的列祖列宗?见那么信任你的父皇?见疼爱你的大哥?”
这话若是换在平时还有点权威,可他身为一个臣子却穿着龙袍,还对着一个穿蟒袍的王爷说这种话就很奇怪了。
赵翊才懒得跟他废话,就将他身穿龙袍的样子五花大绑,要让天下人好好看看这个乱臣贼子。
就在众人要押着范承远去收尸时,率先冲去皇宫的杨篙疯了一样跑来,强压喜色却要装做哭唧唧的表情格外地搞笑。
“殿下,殿下,陛下……陛下他自焚了……”
杨篙真的快要笑死了,本来还以为自己这条命十有八九是要搭进去,没想到这个小皇帝居然这么识趣儿。
听到这句话赵翊简直不可置信,他还没有下令攻打皇宫,所以绝对不可能是自己的人下的手。
可是赵柏那个连玩弹弓,不小心碰到手都会哭的奶娃娃。
居然有勇气自焚?
他咋不信呢?
他沉思一番过后,忽然开始在勋贵中搜寻顾明远的身影。
可在看到某人脸上浮现伤心、痛苦、不舍还有一丝丝不舍的表情,赵翊那颗心又有点不确定起来。
他转头就大步向着皇宫而去,众人自然也是随着他的步伐,急冲冲地朝着皇宫大内奔过去。
李瑜趁着大家不注意的时候,拍了杨篙后一下。
“别笑得太明显了!”
从今天开始你就不再是鲁王的手下,更不是他幼时的玩伴。
而是皇帝赵翊的臣子,作为一个臣子最首先要学会的就是演戏。
杨篙连忙用大手捂了会儿脸,好半天才整理好自己的表情。
“多谢子璇兄弟,俺差点儿都忘记了……”
到了皇宫以后文武大臣都来接应,李瑜左看右看都没看到自己姐夫,还有自家那个小舅子。
这让他既奇怪又不安,有心想问个仔细或者去他们家里找人,可这种时候显然是不合适的。
皇帝还在火里被烤着呢,臣子这时候回家不合适。
“救火,快救火,柏哥儿,柏哥儿你怎么这么想不开啊?”
只见赵翊满眼含泪,指挥着众人赶紧将乾清宫的火给扑灭,还不忘朝着宫殿里头表达自己的立场。
“二叔是看你被奸人所惑,要亡了我大雍的江山才来京师除奸的,二叔是来教你当皇帝的啊。
待你学会了如何当皇帝,二叔自然就回去了啊柏哥儿!!!”
回去?
回不去了,他来就没想过活着回去当鲁王。
赵柏不死,那就他死!
朝廷中人都是满脸悲切,明知他是演戏可怕脑袋不保也假装看不出来,李瑜心里称赞大家都是演技派。
却见某人的次子赵昀装也不装,甚至嘴角还带了点儿讽刺的笑意,默默看着自家老子表演。
李瑜:“……”
他都不知道该说这孩子实诚呢,还是应该该说这孩子有勇无谋呢,这家伙脑子里跟缺了根弦儿似的。
待两具一男一女,烧得如黑炭一样的尸体被抬出来。
赵翊就嚎得更加大声了,丝毫不避讳地上前查看确认,这黑炭的男尸到底是不是他亲亲侄儿。
可是都成这样了还哪里认得出来,只能根据黑碳上面的玉佩确认。
通过亲近的大臣与宫人口述,发现那玉佩也确实是赵柏的。
只是赵翊的心里觉得有些不对,老是觉得赵柏应该还没死,只是他也并没有立刻说出他的顾虑。
因为如今赵柏还是个死的最好,这样他才有理由即刻去登基。
所以不管赵柏死没死,这两个人都是赵柏与他的皇后。
演够了戏还得去安葬王知秋,李瑜在浩浩荡荡的大臣人群里,始终都没有发现姐夫和小舅子。
好在老翰林、林清逸还在,李瑜连忙叫住他询问两人的下落。
林清逸打量了眼前人半晌,终于记起他是恩人的女婿。
于是他忙道:“你们打进保定的时候有人剿了一把枪,听说是你改良的将朝廷的大军打得节节败退。
范相查了你的履历,发现你与他们两人乃是亲戚,你小舅子还将孩子送了过去,所以就将他二人关进天牢,并且判了秋后处斩……”
春天是不能行刑的,所以一般情况下都是秋后处斩。
李瑜闻言拍着自己胸口,狠狠地舒了一口气。
“行,只要没死就好……”
不过是蹲牢里吃几日苦,总比丢了命强得多吧?
林清逸嘴角动了动,苍老的声音里带了一些伤感。
“可惜叔本的妻子……也就是华朗的女儿因为被判没入教坊司,已于叔本入狱第二日自尽了。”
华尚书也是了不起的英雄,只可惜他的女儿没有好下场。
李瑜:“……那我姐呢?我姐怎么样了?”
要是他姐也出了事,他还怎么面对待他如亲子的养父?
“你姐跑了!”说到这事儿,老翰林有些欣慰:“说到底还是咱们那儿女娃子脑瓜子灵活,不到万不得已绝对不会想到要去死。”
“她那天早上送你姐夫出门,大概就察觉到了不对,京兆尹带人上门抓捕的时候就扑空了。”
“那个范承远快把京城翻了个底朝天愣是没有找到人,估计听到范承远倒台的消息才会出来。”
在京师这个养只鸡都要造册的地方,她到底是怎么躲过重重追兵,以后一定要跟她吃几盏茶好好聊聊。
李瑜心里的石头提起又放下,不禁欣慰地笑了起来。
“在天地间自然生长的花儿,就是要比温室的花儿更经得起风吹雨打,只是温室的花儿自有她的气节。”
怪不得两口子要把儿子送过来,还好是送了过来,不然那么小的孩子在天牢里可还怎么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