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隐的独目扫过残垣时,风化的石缝突然渗出墨绿色的脓液。脓液在断壁上蜿蜒出喉舌状的纹路,纹路翕动的刹那,整片废墟响起含混的呓语。吉巫的冰晶残躯微微震颤,指尖凝结的霜花坠地即炸成带刃的骨片,骨片旋转着割破吴刚齿轮间新生的肉芽——那些从机械与血肉交界处滋生的猩红组织,正随着呓语的节奏搏动。
吴刚的畸变右臂突然暴长。金属与筋肉绞缠的指节插入地面,掀起的石板下露出半具裹着咒布的干尸。尸身的喉骨凸起如钟摆,下颌开合的瞬间,废墟各处同时响起含混的经文吟唱。修隐的刀刃劈断尸身颈椎,断口处喷出的却不是髓液,而是凝成实质的诅咒音节——音节触到冰晶残躯的刹那,吉巫的右耳突然皲裂,耳道内钻出半截扭动的声带。
墟市中央的地面突然塌陷。涌出的黑水中浮起青铜铸造的喉舌雕塑,舌面刻满蠕动的咒文。雕塑震颤的瞬间,三人脚下的石板同时软化,化作千万张开合的嘴。吴刚的畸变臂陷入唇齿之间,被咀嚼的剧痛催生出野兽般的咆哮,声波竟将最近的几张嘴震成血肉碎末。
“是言魇!”吉巫的声带突然自主振动,发出不属于她的古老方言。冰晶身躯表面浮现出喉骨状的裂纹,裂纹中渗出混着冰屑的黑血。修隐的刀刃刺入青铜舌面,刀身吸收的诅咒音节突然实体化,刃锋浮现出祭司割取活人声带的血腥祭礼——那祭司的面容,与他缺失的右眼记忆重叠。
青铜雕塑在此刻崩解。碎片在空中凝成九枚咒铃,铃舌由半透明的声带构成。铃声摇响时,废墟残垣突然直立如利齿,将三人围困在口腔状的牢笼中。吴刚的畸变臂撕开齿缝,金属与骨骼摩擦的火星点燃了牙床渗出的黏液,火焰中传出千万人的惨叫。
牢笼深处升起由声带编织的王座。座上骸骨的胸腔内跳动着声核——表面布满音叉状突起的肉瘤,每个突起都对应着特定的死亡哀嚎。吉巫的冰晶左臂突然炸裂,飞溅的碎片在声核表面刻出降咒纹路。修隐趁机跃上王座,刀刃刺入肉瘤的瞬间,声带牢笼突然收缩,利齿般的残垣将他钉在半空。
骸骨的手掌突然按住修隐的咽喉。缺失的右眼在此刻灼痛,星图纹路投射在声核表面,映出他前世作为咒喉祭司的影像——正是他亲手将吉巫的魂魄封入冰晶,用吴刚的肉身试验机械与血肉的融合。王座在此刻活化成巨大的喉管,将三人吞入音波沸腾的脏腑。
脏腑内壁布满振动的声襞。每次颤动都释放出高频咒言,吴刚的金属残躯开始共振,齿轮在声波中崩解成带刃的碎片。吉巫的冰晶残躯表面爬满声纹,裂纹中渗出的不再是黑血,而是凝成小舌状的咒语结晶。修隐的刀刃劈开声襞,喷出的却不是鲜血,而是浓缩的寂静——绝对静默中,他听见自己右眼星图碎裂的轻响。
寂静突然炸裂。声核深处浮出真正的咒喉本体——由万千声带拼合的巨虫,每截体节都镶嵌着青铜喉铃。吉巫的残躯在此刻彻底粉碎,冰晶中迸发的魂魄凝成降咒箭矢,箭尖刺入巨虫口腔的瞬间,所有声带同时发出超频尖啸。
吴刚的残躯在尖啸中熔解。机械与血肉的融合物沸腾成赤红浆液,泼洒在声带表面蚀出焦痕。修隐的独目流出血泪,刀刃吸收的寂静与尖啸在其体内对冲,右眼星图彻底破碎的刹那,前世封存的巫力如洪流般灌入刀锋。
巨虫在此刻断成九节。每节残躯都化作青铜喉铃坠地,铃舌仍在抽搐着发出微弱咒言。修隐跪在沸腾的声波残渣中,握刀的右臂皮肤浮现出声带状的纹路;吉巫的冰晶碎片正在重组,凝成半透明的喉骨面具;吴刚的金属残渣渗入地脉,齿轮的余震仍在撼动百里外的某座祭坛——坛心矗立的青铜喉像突然睁开百目,每只瞳孔都映出修隐破碎的星图残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