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隐的独目倒映着沸腾的血海时,浪尖炸开的血沫凝成扭曲的鬼面。海风裹着浓重的铁锈味,浪涛拍打朽木的闷响中夹杂着骨骼碰撞的碎音。吉巫的喉骨面具突然震颤,缝隙中钻出冰晶般的蜈蚣,虫足刚触及血水便蜷缩成焦黑的炭条。吴刚的残躯在海滩上拖出猩红沟壑,金属与血肉绞缠的右臂插入沙砾,挖出的却不是贝壳,而是半截刻满咒文的指骨。
血海深处传来船橹划水的响动。一艘由人骨拼合的巨舟破浪而出,船帆是千百张粘连的皮肤,帆面浮动的血管正将血水泵入桅杆。船首像的七颗头颅突然转动,空洞的眼窝射出裹着碎肉的血箭。修隐的刀刃劈开血箭,碎肉触及沙地的瞬间,竟生长出带牙的触须缠住他的脚踝。
“是渡魂舟!”吉巫的喉骨面具突然发出双重音调,冰晶蜈蚣从耳孔钻出,在沙地上蚀出降咒阵纹。吴刚的畸变臂突然暴长,金属指节抓住船首像的脖颈,撕扯的刹那,船体表面渗出脓血,血水中浮起半具船夫的腐尸——尸身的脊椎延伸出缆绳,绳端系着仍在跳动的船员心脏。
腐尸的喉管突然鼓胀。喷射出的不是秽物,而是浓缩的亡魂尖啸。声波掀翻三人,修隐的后背撞上礁石,石缝间滋生的血苔立刻攀附而上,在他皮肤表面咬出星图状的溃烂。吉巫的冰晶面具裂开细纹,裂缝中钻出的蜈蚣群扑向船体,却在触及脓血的瞬间熔成青烟。
骨舟在此刻彻底靠岸。甲板缝隙中伸出无数苍白手臂,指尖滴落的血珠在空中凝成带倒刺的锁链。吴刚的畸变臂撕碎三根锁链,飞溅的碎骨却嵌入他的金属关节,催生出珊瑚状的骨质增生。修隐的刀刃刺入甲板,刀身吸收的血毒突然反噬,刃面浮现出船夫被活剥制舟的惨景——那船夫的右眼位置,正嵌着与他相同的星图碎片。
船帆突然剧烈鼓动。帆面皮肤集体脱落,在空中汇聚成血色巨蝠。蝠翼拍打的腥风掀起血浪,浪尖凝成带刃的漩涡。吉巫的降咒阵纹被血水冲垮,她扯下喉骨面具掷向半空,冰晶碎片在蝠群中炸开,冻结的蝠尸坠地即碎成骨粉。
骨舟底舱在此刻裂开巨口。涌出的不是货物,而是沸腾的魂浆——无数溺毙者的魂魄在其中挣扎,凝成带齿的旋涡。吴刚的骨质增生臂被旋涡咬住,金属与骨骼的撕裂声中,他残存的左眼突然映出船长的记忆:正是修隐前世的巫祝分身,在此处血祭整支船队铸舟。
修隐的右眼星图突然灼穿血雾。光束射入魂浆旋涡的刹那,沸腾的魂魄集体转向,撕咬着扑向骨舟桅杆。吉巫的冰晶面具彻底粉碎,露出的半张脸已与蜈蚣同化,她跃上桅杆顶端,虫群从七窍涌出,啃噬着帆骨上的咒文。
船长尸骸终于显现——下半身与舵轮融合,上半身皮肤布满海图刺青,刺青中的岛屿正随着心跳起伏。吴刚的畸变臂在此刻过载,金属与骨刺熔成赤红利刃,他嘶吼着撞向船长尸,刀刃刺入海图心脏的瞬间,整片血海突然静止。
海图刺青中的岛屿浮出血面。每座岛都是一具巨人尸骸,尸身的毛孔中喷出血泉。修隐的刀刃吸收过量魂力变得透明,他踩着浮尸跃向中央尸岛,刀锋刺入巨人独目的刹那,血海深处传来地脉断裂的轰鸣——
巨人尸腔中升起青铜浑天仪。仪体表面镶嵌的星图残片,正与修隐右眼的灼痕共振。吉巫的蜈蚣身躯缠住仪体,虫足在星图纹路间刻下崩解咒文。吴刚的残躯在此刻熔解,金属与魂浆交融成赤色洪流,灌入浑天仪核心裂缝。
血海退潮时,三人躺在尸岛龟裂的皮肤上。修隐的右眼彻底碎裂,空洞处悬浮着微缩星云;吉巫的下半身已化作蜈蚣冰晶,胸腔内搏动的虫卵正渗出咒文黏液;吴刚的金属残渣渗入尸岛,在巨人骨骼表面镀出诡异的铭文。
退却的血浪却在百里外重新翻涌。某具半埋沙中的巫祝玉棺突然开启,棺内伸出的手掌表面——正浮动着与修隐右眼同源的星图光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