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国七年·霜降第十三日
陈青崖跪在血沼中,看着青铜镜碎片从指缝间渗出。七十二寨的界碑正在融化,碑文《镇尸咒》化作血线虫钻入地脉。他的竖瞳穿透雨幕,看见整座瘴气岭被巨型青铜镜倒扣,镜面裂纹处垂落无数痋丝,将飞禽走兽吊成尸茧。
\"还有七个时辰。\"巫祝的混音响彻山谷。陈青崖抬头望去,七十二寨巫祝悬立云端,他们的瞳孔变成虫类复眼,手中法器皆由镜片熔铸。大巫祝的银冠已然破碎,露出颅骨内跳动的青铜镜心,每下搏动都引发山体震颤。
辰时·血苔
陈青崖攀上鹰嘴岩时,发现岩缝渗出琥珀色黏液。这些半凝固的液体落地即生血苔,苔藓表面布满镜面状孔洞。当他用苗刀撬开岩层,赫然看见山体内嵌着数以千计的青铜镜——每面镜子都封存着具剥皮尸体,尸身摆出《献祭图》中的姿势。
山道突然塌陷。陈青崖抓住岩壁藤蔓时,藤条突然暴起缠颈——这哪是什么植物,分明是浸泡尸蜡的痋丝!挣扎间,他的血滴入岩缝,被封存的镜尸突然集体转头,腐烂声带发出和声:\"血祭...封山...\"
岩壁轰然炸裂,陈青崖坠入镜窟。无数镜面在此处折射光线,将他的影子切割成七十二块。当碎影触及镜中尸群时,这些剥皮尸突然暴起,用骨爪在地面刻出滇南古篆:亥时三刻,万镜同陨。
巳时·碑阵
逃出镜窟时,陈青崖在山坳发现九座新碑。这些用活人浇筑的界碑表面布满挣扎的手印,碑文竟是《陈氏族谱》。当他触碰第三块碑面时,碑内突然传出阿嬷的哭嚎:\"崖仔快走!碑里封着...\"
界碑根部渗出黑血,血水中浮出青铜镜残片。陈青崖的竖瞳剧烈收缩——每块界碑内部都蜷缩着个寨民,他们的皮肉与青石长在一起,脊椎被替换成镜片。大巫祝的虚影在碑群间闪现,手中铜铃摇响时,界碑突然拔地而起,将陈青崖围困成阵。
\"以血饲镜,以魂补裂。\"碑中寨民齐声诵唱,眼窝里钻出带翅痋虫。陈青崖挥刀劈砍,刀刃触及碑面时却斩中自己的倒影——那些镜中分身正将苗刀捅入本体脏腑!
午时·虫瞳
暴雨倾盆而至。陈青崖在碑阵缝隙中窥见巫祝真容:他们的复眼由万千镜片拼成,每块碎片都映着惨死的寨民。大巫祝的胸腔完全镜化,肋骨间悬挂着七十二盏人油灯,灯芯竟是缩小版的守镜人。
当巫祝们结印诵咒时,陈青崖的左眼突然爆出痋丝。这些银丝在空中织就镜网,将暴雨折射成血色光刃。他的皮肤开始镜化,手背浮现《献祭图》纹路,耳畔响起历代守镜人的哀嚎——原来每个守镜人临终前,都会将魂魄熔入青铜镜。
山巅传来裂帛声。陈青崖的竖瞳自动对焦,看见云层后浮现直径百丈的青铜镜。镜面裂纹处伸出痋丝巨掌,正将整座瘴气岭捏握其中。七十二寨的残垣在此刻浮空,砖瓦梁柱重新拼合,竟在空中组成与青铜镜完全相同的巨型镜城。
未时·血线
陈青崖的苗刀突然融化,刀鞘镜片嵌入胸口。剧痛中他看见真相:所谓血祭封山,实为将瘴气岭炼成镜胚。界碑是钉入地脉的封印桩,寨民是淬火的活人炭,而自己...是最后一道引魂烛。
山体裂开血口,地脉中涌出岩浆状的镜液。陈青崖在灼热气浪中翻滚,发现每道镜液都裹挟着寨民残魂。这些魂魄被拉成细线,正在青铜镜面编织新的《镇尸咒》。阿嬷的残魂突然挡住去路,老人被痋丝洞穿的胸口捧出块带血镜片——正是陈青崖周岁时抓周的那面。
\"砸了它!\"阿嬷的魂魄在镜火中嘶吼。陈青崖举起镜片时,看见自己婴孩时的面容在镜中狞笑——那个婴儿的脐带竟连接着云端青铜镜!
申时·焚镜
陈青崖咬破舌尖,将精血喷在镜片。婴孩镜像突然惨叫,镜面浮现蛛网裂纹。他趁机将镜片掷向岩浆,青铜镜液突然沸腾,化作火龙卷冲向云端。
巫祝们的虫瞳在此刻爆裂。大巫祝的镜心发出悲鸣,七十二盏人油灯同时熄灭。陈青崖被气浪掀飞时,看见自己的血在镜面绘成《破镜咒》,那些挣扎的界碑突然调转方向,将痋丝射向青铜镜。
山崩地裂中,陈青崖的皮肤开始剥落。血肉下的骨骼完全镜化,左眼竖瞳分裂成十二枚复眼。在意识消散前,他听见青铜镜的哀鸣与万魂恸哭混成巨响——\"镜主...归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