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军和赵军相持,旷日持久,谨防中原有变”
“逼迫太紧,赵匡胤会不会奔了南唐,双方若是合流,可不好对付了”
“胡说八道,难道放着不管,他就老实了?”
寿州城外的军营中,彰武军众军官吵成一团。
“作战室”中间摆着淮南寿州附近的沙盘,墙上挂着一幅巨大的地图。
徐灏负手盯着地图,眉头越蹙越紧。
“王爷,不能在这里耗下去了,需得另辟捷径”曹彬也盯着地图看。
“曹将军说的有理,王爷,臣建议避开寿州,我们从楚州渡过淮河,包抄赵匡胤后路。”孟浮生献计。
“安远侯所言不妥,如今初春,泗州、楚州遍地泥沼,我军骑兵奔不起来”曹彬一口否决。
徐灏不置可否,静静的听着手下重将争论。
好半晌,见他们不说话了,才扭头问道:“还有想说的吗?”
众将皆不语。
徐灏嘴角微勾,手指在地图上指着一个地点说:“我早就说过,眼光要放的长远,你们为什么总是纠结于一个赵匡胤,这天下早晚要统一,这里才是命门所在,必须控制在我们手中”
众将一齐看过去,只见地图上大大的两个字“襄阳”。
对于偏安江南的朝廷来说,襄阳城就是生死命门。
从战略上来说,襄阳位于汉水中游,北接南阳、南连江汉、西控秦岭、东瞰中原。
长江天堑虽为南方核心防线,但长江中游的防御依赖汉水作为“前哨”。
襄阳恰是汉水流域的核心城市,掌控襄阳即可将防线北推至汉水以北,形成“汉水-长江”双重防御体系。
若襄阳失守,北方军队可沿汉水顺流而下,饮马长江。
是长江防线的天然屏障,襄阳若失,长江中游防线就暴露在敌人面前,失去了这个战略支点,长江沿岸就再也形不成绵密的防线
从经济上来说,襄阳所在的汉水流域是着名的“粮仓”,南阳盆地、江汉平原的肥沃土地提供了大量粮食。
江南政权依赖赋税,但前线军需更要就近补给,
从政治上来说,江南政权常以“恢复中原”为口号凝聚人心,襄阳作为北伐的前沿基地,其存在本身就是“进取”的象征。
南唐之所以被收拾得干净利落,有一部分的原因就是没有控制住襄阳,想象一下,若是襄阳在手,形成“淮南-襄阳-鄂州”的江北防线,柴荣还敢不敢肆无忌惮的攻略淮南?
总结起来,对任何偏安江南的小朝廷而言,襄阳不仅是地理上的“北门锁钥”,更是军事、经济、政治的多重枢纽。它的得失直接关系到政权能否存续。
徐灏的战略眼光果然长远,他看的不是当前的赵匡胤,而是在为未来统一战争打下伏笔。
五月底,曹彬率领两万人马,趁着夜色,偷偷西行,几天之后,忽然占领了防守空虚的襄阳。
赵匡胤不是没有注意到这里,不过他手中兵力实在不足,只是派了一个裨将,领着几百老弱病残,还有强拉来的民夫守城。
被曹彬遣的前锋呼延赞,一个冲锋就拿下来了。
不过现在的襄阳,还没有后世南宋时那么雄伟坚固,所以呼延赞才能轻易取胜。
襄阳在手,长江防线中段,已经暴露在彰武军的兵锋之下,最倒霉的就是那个荆南国。
无路可走的荆南高保融,思来想去,干脆投降。
六月九日,高保融献上荆南国三州的地图和降表,本人则立即出发去寿州拜见徐灏。
荆南虽然从未称帝,但是关起门来,和做皇帝也没什么区别,于是历5王,“国祚”39年的荆南国亡国。
这是五代十国第一个回归中华版图的“国家”。
高保融到了寿州军前,徐灏亲自出营迎接,温言抚慰,邀他一同登车,检阅军队。
然后以他高保融首义有功,以朝廷名义下旨,封高保融为荆国公,赏赐巨万,这也是给天下做个样子。
襄阳的失守、荆南的投降,给淮南的赵匡胤和南唐的李从嘉,同时敲响了警钟,因为这两个地方,直接威胁着他们的侧翼安全,徐灏的军队随时可以迂回过来,防不胜防。
寿州城自从柴荣南征以来,就被破坏得厉害,赵匡胤来了之后,强迫百姓修缮,但是也恢复不到当年南唐旧观,不过聊胜于无罢了。
亏了赵匡胤手下禁军皆是精锐,和徐灏的人马干了几场,虽有小负,倒也无伤大雅,寿州是守住了,淮河防线也暂时稳固下来。
前几日听闻襄阳失守,赵匡胤震惊之余,也不禁深深佩服徐灏,这种战略眼光,不是谁都能有的。
也许是在攻略襄阳,这几天彰武军不再攻城,倒是让赵匡胤缓过一口气。
这几天彰武军不光攻城,还印了上万份传单,用抛石机投进城里,洒得到处都是。
上面写着,让禁军士兵不要拼命了,家里马上就要分地了,家人正等着他们平安回家。
还说王爷说了,只要投降,之前的事既往不咎,还发给回家的路费.......
这一点赵匡胤还是相信的,徐灏在西北的内政,他早有耳闻,平日也佩服得紧。
禁军士兵基本都是河北河南招募来的,现在已经军心不稳了,就在前天,有几个士兵准备用绳子缒出城去,被抓到之后,痛哭流涕的嚎叫着要回家。
虽然被砍了脑袋,挂在城门,暂时平息了势态,但是这股风气,已经压不住了。
赵匡胤端起酒碗,把碗里的浊酒一饮而尽,看着桌上简单的几个小菜,不由得苦笑起来。
心里想着:“要是当年不那么急功近利,而是好好安抚还一无所有的徐灏,那么今日之事会不会就是另一个结局了”
当日种的因,今日结出果,果然世上之事,皆有道理可循。
天色已经黑透,坊间敲响了三更。
今日不知为何,天黑得厉害,月光星光一概没有,简直伸手不见五指。
虽然是初夏,房间的窗子却关得紧紧的,屋子灯火的光亮,把外面的黑暗驱散。
赵匡胤的笑容越发苦了,事已至此,他所有的本事都用出来了,剩下来的,就要看天意了。
“兄长.....兄长.......”
这是弟弟赵广义的声音,赵匡胤叹了口气,放下碗喊道:“进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