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原来如此,这是个翻板!”
我恍然大悟,立马扯着嗓子招呼他们几个过来看。大家纷纷蹲在坑边,用手电往下照,果不其然,刚才石俑站的位置,就是一个暗藏玄机的机关翻板。这下不用再费心思推测了,真相大白,原来那石人压根就没跑,也没活过来,更没有消失,就是掉进这个翻板下面去了 。
刹那间,一种被欺瞒、被愚弄的愤懑之感,如汹涌的潮水,将我们每个人都狠狠裹挟其中。
那方才惊出的一身冷汗,好似一把锐利的凿子,硬生生地把这二三十年里灌进脑子的浑水,全都给凿了出来。
棍子扯着嗓子,破口大骂:
“奶奶的!你们倒是说说,这不是纯纯坑人嘛?合着就是个翻板!那石人压根儿就没消失,不过是落到板下面去了。刚刚可把我吓得冷汗直冒,不怕你们笑话,两条腿抖得跟筛糠似的,都挪不动步了,裤裆里抖得那叫一个叮当响。棍爷我这辈子,啥时候丢过这么大的人!”
我瞧着他那副气急败坏的模样,出声安慰道:“别太往心里去了,你丢人的事儿多了。当务之急,是想法子找出路。就看这骗人的石俑坑,这地方机关是不少,可只要咱们意志笃定,没什么破解不了的。哪有什么超自然力,也没那些邪乎事儿,没那么神乎其神。”
正说着,老万那火爆性子就按捺不住了,抬脚就要往坑里跳,嘴里嚷嚷着要把那石人挖上来砸个稀巴烂,吼道:“这坑人玩意儿,罪不可恕!”
我赶忙伸手拦住他,劝道:“别在那石人身上白费力气了。”
我看向众人,神色凝重地说道:“咱们得抬起头,往前看,集思广益,肯定能找到从这密道出去的关键。仔细想想,咱们来时的密道被堵,肯定不是那消失的石俑干的,它嫌疑可洗清了。那石人虽说模样看着奸诈了些,可本质上也是被压迫的劳苦大众,犯不着记恨它。”
棍子听了,这才放下心来,长舒一口气,抬手捋了捋他那油光水滑的小分头,嘟囔道:“那就怪了,咱们在这儿一圈又一圈地转,跟掉进死循环里似的。你们说,是不是这甬道的结构有毛病啊?”
实际上,大家此刻都毫无头绪。一番商议后,我们决定,得先把这地下甬道的结构弄清楚。
于是,我和白芳一组,往后退,先回到刚下来时的那个石室。棍子和老万一组,向前走,绕一圈,看看能不能最终在那石室汇合。
说罢,我们便分头行动。我和白芳一路顺畅,很快就回到了刚才的石室。我们坐下,静静等着,瞧老万和棍子能不能从另一头走回来。要是他们能平安归来,那就说明这地下通道的结构铁定是个圆圈。
在这昏暗无光、死寂沉沉的地下石室里,白芳后背倚靠着刻满浮雕的墙壁,双手环抱住膝盖,发丝间挂着点点晶莹的雾珠,愈发显得楚楚动人,娇媚不可方物。她微微仰头,目光盈盈地看向我,轻声问道:“大有,你经历过这种生死攸关的时刻吗?”
我定了定神,深吸一口气,说道:“危险时刻我经历过不少。可像这般深入地下的绝境,还真是头一遭。方才,我切实感受到了一种令人窒息、近乎吞噬灵魂的绝望。这绝望啊,可比死亡本身还要可怖。不过,得知那消失的石俑是地下机关捣的鬼后,我内心深处瞬间就轻松了,因为我又瞧见了生的希望。你呢?你有过类似经历吗?”
白芳抬手,轻轻抚去头发上的水珠,娓娓道来:“我有过,而且有两次。一次是在部队抢险救灾的时候。那时,湖北一个村庄突发泥石流。我和另外两个战友冲进土坯房,正要救出一个被困的小女孩,突然,新的塌陷毫无征兆地发生了。我们瞬间被泥石掩埋,整个人坠入无尽黑暗,背上仿若压着千斤巨石,绝望如影随形。所幸,那孩子被我护在了身下。那时,我不能绝望,也绝不允许自己绝望。经过漫长的救援,我和那孩子都获救了,可我的一个战友,却永远地离开了我们……这件事让我明白,人在生死关头,必须坚守信念。因为只有信念,才是活下去的希望。大有,你知道吗?其实我能感觉到,你骨子里就有这种信念,你对认定的事物,总是执着得很。”
被她夸赞信念坚定,我心里那股子舒畅劲儿瞬间就涌了上来,嘴角不自觉地上扬,笑着打趣道:“巾帼英雄救百姓于危难,那才叫人打从心底里敬佩。哈哈,快讲讲,你说的另一次经历又是怎么一回事?”
白芳轻轻叹了口气,眼神里闪过一丝难以掩饰的落寞,缓缓开口:“还有一次,那是在我参军之前。你知道,我们家世代都是古董文物商人。在古董这行里混,难免会沾上些游走在法律边缘的生意。有一回,我的一个叔叔找到了一座规模宏大的墓葬,决意去一探究竟,我也跟着去了。”
说到这,白芳的眼神仿佛回到了当初的那个现场:“那是我头一回跟他下墓,当时我没什么经验,一进入主墓室,就鬼使神差地触动了一个不该碰的机关。刹那间,棺木里射出几支毒箭,还惊动了里面的一具血尸。同行的一个新疆籍队友,还有我的叔叔,都受了重伤,最终,他们永远地留在了那暗无天日的地下……这件事,直到现在,都是我心里最深的一道疤。”
我惊愕地看着白芳,喉咙像是被什么东西哽住了,愣是说不出话来。心里暗自思忖,我就知道这女人不简单。果不其然,和我之前猜测的一模一样,她不仅历经了常人难以想象的生死考验,还真真切切地参与过所谓的发掘,说白了,就是盗大墓。
她究竟是怎样的一个女人呢?总之,绝非等闲之辈。从另一个角度看,原来很多文物得以重见天日,背后竟是这般沾满鲜血与泥土,远没有表面上那么光鲜简单。
可今日,她在这生死未卜的境地对我说出这些,到底是何用意?是对我彻底放下戒心了,还是想拉我入伙?莫不是想到我们退路被堵,极有可能命丧于此,所以无所顾忌,才对我敞开心扉?
我凝视着她那双灵动的眼眸,只觉得那里面藏着数不清的故事,深不见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