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荣在蜿蜒山路上缓缓徐行,目光看似随意地扫过四周景致,实则始终暗中留意着同行的李助与杜壆。
他心思细腻,早就敏锐地捕捉到二人不时投来的目光,心中暗自揣测,这二人恐怕心中已有在清风山共创一番事业动了心思。
只是他们皆是有大能耐的豪杰,骨子里透着几分傲娇,故而仍在内心深处权衡思量,尚未彻底下定决心。
花荣心中暗自好笑,这两人可是难得的良才,到了嘴边的“肥肉”,自己怎可轻易放过?
他暗自思忖,要如何帮他们打消顾虑,促成此事。
正想着,三人来到山中迎客亭歇脚,早有清风山的喽啰送上几碟山中的野菜与新烤的野兔。
花荣看着桌上质朴却充满山野风味的食物,蓦地朗然而笑,说道:
“二位贵客不远千里,远道而来,一路栉风沐雨、鞍马劳顿,花荣心中敬佩不已。
大家先垫垫肚子,我已命人晚上准备酒宴,大家到时候再开怀畅饮。”
接着又说道:“瞧这桌上菜肴,虽比不上城中的珍馐美馔,可都是这山间的天然馈赠,就如这清风山,虽不比那繁华热闹的四都大邑,没有那般富庶奢华,却也藏着一方独特乾坤,别有一番天地。
山上的百姓,就像这些野菜,顽强生长却饱受贪官污吏的苛捐杂税压榨,被逼得走投无路,背井离乡。
我花荣既然和他们一样被逼上清风山,定要为他们撑起一片天地,建一处安宁乐土 。”
李助抱拳道:“花将军,一路行来所见,您在百姓心中威望极高。
只是我等心中好奇,您能护得了这清风山周围的百姓,那天下百姓又当如何呢?”
花荣目光如炬,望向苍茫群山,豪迈道:“我出身行伍,置身官场,却看尽了世间黑暗。
身居高位者,为求一己私欲,视百姓如蝼蚁草芥。
二位想必也知道,我率兵攻下清风山后,断了知府的财路,再加上知府和通判早就觊觎我花家世代积累的财富,便诬陷我私通山贼,养寇自重。
我被逼无奈,只能带着家人和兄弟们来到这清风山。
过去我也想着通过一刀一枪博取战功、获取功名,以此改变这世道。
但清风寨一战后,我方才明白,当今官场吏治腐败,整个大宋从上到下已然烂到了根子里,官场简直就是个十足的腌臜之地。
想要拯救天下苍生,唯有立志改天换地。
或许我花荣如今力量尚小,可我相信星星之火,可以燎原。
我花荣还有一众意气相投的兄弟,我坚信,我们必定能给天下百姓一个盛世太平。
所以,只要是为了百姓安宁,我花荣万死不辞。”
杜壆忍不住发问:“将军此举,难道不怕官府围剿清风山吗?”
花荣神色坚毅,霸气回应:“他们若敢兴兵围剿,妄图扑灭我等守护百姓的义举,尽管放马过来!
古人云‘得民心者得天下’,我等必将据险而守,又有山上百姓全力支持,就算是败了,我相信必有后来者继承我们的事业。
我花荣虽被污蔑为山贼,却怀揣匡扶天下的壮志,以拯救万民为己任。”
李助和杜壆听后,只觉内心汹涌澎湃,热血沸腾,心中最后的那一丝疑虑也彻底烟消云散,仿若拨云见日。
二人都是曾遭受官府百般欺凌迫害之人,对官场的黑暗有着切肤之痛。
他们此前也见过不少占山为王的草寇,满心想着依靠落草为寇壮大声势,而后接受招安,谋取一官半职,不过是换个方式依附那腐朽的官场。
若是花荣也是这般想法,那他们至多在山上停留三五日,便会拂袖离去。
可花荣却明确告知他们,自己有改天换地的远大志向,要彻底改变这黑暗的世道,还天下百姓一个公道。
二人心中自是十分欢喜,仿若在黑暗中寻觅许久,终于找到了那一丝曙光。
二人对视一眼,同时单膝跪地,李助高声道:“花将军,今日得闻肺腑之言,深感遇明主。
愿誓死追随,在这清风山为百姓谋福,荡涤污浊,助将军成就大业!”
花荣见状,快步上前,双手分别扶起李助和杜壆,纵声大笑道:
“好!二位快快请起,莫要行此大礼。
我能得两位相助,真乃如鱼得水,这是上天都在助我等成就大事啊。
从今往后,我们皆是意气相投的好兄弟,就和山上其他兄弟一样,无需再分彼此,皆以兄弟相称。
有福同享,有难同当,生死与共!”
糜貹和郑天寿见李助和杜壆对自家花荣哥哥单膝跪下,心中总算如释重负,长长地松了口气。
二人的本事如何,别人或许不知,他们哥俩可是有着切身体会,深知其厉害。
就说那李助,一把长剑在他手中,舞得虎虎生风,酣畅淋漓,剑影闪烁间,仿若蛟龙出海,气势非凡。
郑天寿自己也是用剑之人,他心里清楚,若是自己与李助比剑,恐怕自己还未出剑,便会被李助的长剑所伤,倒在他的面前。
花荣见二人如此爽快地归顺,心中也是暗自松了口气。
如今,自己既有了足智多谋的军师,又有了能征善战的统兵大将,万事俱备,只欠东风。
他心中暗自想着,这下山上的事务终于可以稍微轻松些,自己也能偷下懒了。
若是花荣知晓,李助之前还给他侄儿李懹去信,让他带手下兄弟前往青州查探花家的风评,想必会笑得合不拢嘴,更加笃定自己得了良才。
……
在青州城那满是雕梁画栋,颇具气派的通判府中,通判王文尧正端坐在书房之内,颐指气使地安排着下人,将那一堆堆记录着花家田地的地契资料仔细归拢。
这些田地,皆是他这次费尽心机、纵兵掠夺而来,有些地虽然还没到手,但是他已经通过自己手中的权柄将它们划在自己名下。
在他眼中,这一张张纸片可都是白花花的银子,是通往更高权势的敲门砖。
正忙活着,一名下人匆匆走进书房,神色间带着几分焦急,禀报道:
“老爷,出事儿了!有几处咱们刚到手的花家田地,被百姓给抢回去了!”
王文尧听闻,原本惬意的脸色瞬间一沉,不耐烦地啐道:
“这点屁大的事儿也来烦我?
遇到这样的事情,还要我教吗?
赶紧派人去,把带头闹事的百姓给我抓回来,打一顿,再丢进牢里关上几天,看他们还敢不敢!”
说罢,便摆了摆手,仿佛驱赶一只令人厌烦的苍蝇,而后又自顾自地端起茶杯,优哉悠哉地品起茶来,那神态仿佛在说,这世间没什么事能扰他清净。
下人站在原地,嘴唇动了动,似乎还想再禀报些什么,可瞧了瞧王文尧那副不耐烦、拒人千里的模样,到了嘴边的话又被硬生生吞了回去,只能无奈地退下,暗自叹息着去执行那棘手的任务。
王文尧放下茶杯,靠在椅背上,脑海里又开始盘算起来。
他现在一门心思只想通过慕容彦达之手,赶紧把手里这些田地脱手,换成沉甸甸的银钱,而后风风光光地给东京的官家送去。
在他看来,只要银子送到,升官的旨意那还不是板上钉钉的事儿?
想到这儿,他嘴角不自觉地上扬,露出一丝得意的笑容。
可这笑容转瞬即逝,一想到若是真升了官,自己就要离开这熟悉的青州,王文尧的心里不禁泛起一丝惆怅。
他脑海中浮现出那几位红颜知己的娇俏面容,唉声叹气道:“哎!真是舍不得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