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伏风扯开了芭蕉叶的绿手掌,露出背后新糊的绿纱窗。蝉蜕卡在竹帘穗子里,随着热浪晃成一道迷离的琥珀铃。
合欢花如火如荼开着,阳光炙烤,热浪袭人,青砖滚烫。众人挨挨挤挤缩在树荫下,玉觞面色死灰,嘴唇脱皮,她半佝偻着躯干跪在青砖上。两个凶神恶煞的婆子半眯着眼睛,柱着大棒子一左一右守在玉觞身侧。
姜姚面色沉沉,心情焦躁。她紧张拽着降雪的手,低喃道:“玉觞到底犯了啥事?”
降雪摇头,玉觞是长房的丫头,侯夫人却让全府丫头都过来了,她低喃道:“此事不小,玉觞乃长房丫头,可夫人让全府丫头都过来了。”
“揭发,检举吗?”姜姚面色沉沉,玉觞拒绝伺候侯爷,林姨娘恼怒,此事该不是林姨娘刻意栽赃吧?可处理区区一个丫头何必如此阵仗呢,她心里隐隐不安起来,她义正言辞拒绝玉觞,该不会害了她吧?
降雪心情复杂,女人之间争斗无所不用其极,
侯夫人打了一手好牌,处理跟侯爷有染的女子不动声色,威逼利诱,相互攀咬,不紧不慢处理之。
略微等了一会,大太太郭氏,二太太王氏相继由丫鬟搀扶出了小轿。
“好阵仗。”一个软糯的声音由身后缓缓传来。姜姚缓缓回头,一个小巧玲珑的女子挺着大肚子摇摇晃晃走了过来。
降雪转身行礼,低喃道:“卫姨娘。”
卫姨娘?姜姚愣神,二爷的妾。二爷喜欢这个款的吗?卫姨娘走路摇摇晃晃的,她微微定神,视线缓缓向下,裹小脚的女子,她诧异不已。
卫姨娘不以为意,她抽了抽湘裙,露出她引以为傲的小脚。
“卫姨娘,此处腌臜,你挺个大肚子,真心累得慌。”林姨娘掖了掖发髻,一边走,一边冷嘲热讽道。
又是一轮行礼,林姨娘瞥了姜姚一眼,冷笑道:“夏荷,你不是赎身了吗?怎么的,对侯府恋恋不舍吗?”
姜姚讪讪笑,林姨娘什么情况,以攻击众人为乐吗,此时此刻,她的丫头跪在众人面前,该不会受了什么刺激了吧?
卫姨娘不甘示弱,抚着圆滚滚的肚子,反唇相讥道:“妾辛劳。可女子不都这样吗?辛劳且快乐。”
女人之间的冷嘲热讽,姜姚摇头。这是要打起来节奏吗?她后退两步,躲在降雪身后。
“安静!”婆子用大棒子敲击着青石板。众人皆愣了一下。大太太,二太太则安静坐在树荫底下。仆役站在身后贴心打着扇。
“贱人,奸夫是谁?”婆子大嚷道。她手中的大棒子起了威慑作用。众人连连后退。
玉觞嘴角上扬,冷冷瞥了那婆子一眼,一言不发。
婆子见玉觞一副视死如归的模样,她转身面向众人道:“玉觞与人有染,你们知道奸夫是谁吗?”
众人神色各异,数月来,大太太为固宠,秘密处理了好些貌美的丫头。可这种当众处理丫头还是头一遭。
有染?所谓抓奸成双,抓不住男子怎能确定玉觞与人有染呢?姜姚凑近降雪,耳语道:“这是怎么一回事?奸夫不该是大爷吗?”
降雪不置可否,她疑惑不解瞪了一眼姜姚,欲言又止道:“玉觞倾慕六郎。此人……”
谢六郎,谢烨吗?这怎么可能,他俩天天躺在一个屋里。谢烨的一举一动她都了如指掌。如若非说一个有染之人,恐怕非她莫属,她撇嘴,头摇得像拨浪鼓。
“告秘者,月银翻倍。”侯夫人冷冷开口道。
玉觞面色凝重,眼神如刀,她咬着牙,视线在众人面庞上巡视。
一语激起了千层浪。众人窃窃私语,为了月银,众人眼眸中泛起了光。其中一小丫头指了姜姚道:“玉觞姐去求过夏荷姐,六,六郎?”
玉簟暴怒,冲出人群,指着小丫头破口大骂道:“胭脂,你敢胡乱攀扯爷们。”随即,她的眼神不由自主瞥向姜姚。
胭脂眼神躲闪,不安往后退。
“大太太,二太太,玉觞跟了五郎。这其中会不会有什么误会。”其中一婆子唯唯诺诺说道。玉觞跟她关系不错。
姜姚咂舌,什么情况,玉觞心心念念要进烨哥房中,怎么转头跟了谢五郎。她的目光似有不解。
说起此事,二太太气不打一处来。玉觞求到她面前,誓死求庇护,二太太顺势求了大太太,让五郎给玉觞开脸,谁知一夜过后,玉觞没有落红,玉觞犟嘴,死不悔改,偏说谢五郎无法行人伦之乐。
手持棍棒的婆子咳了两声,大嚷道:“玉觞不知廉耻,勾搭其他郎君,以致贞洁不保。”
贞洁不保?这是如何确定的。稳婆验过吗?谢五郎不是傻子吗?他如何确定呢?姜姚百思不得其解。她怯怯举手,缓缓站了出来,低声道:“大太太,二太太,我听女医士说道,有些女子第一夜无落红。”
众人哗然,大家面面相觑,不可置信瞪向这语出惊人的小娘子,千百年来验证女子贞洁的唯一方式不可能通过一个女子一番说辞而彻底否定掉。
众目睽睽之下,降雪大惊失色,她遮住眼,低着头上前,拽起姜姚的手往后退,低声道:“你胡说什么,大家都看着呢?”
姜姚不甘示弱,她不愿意冤枉任何人,也不愿意任何人因此事受到伤害。她转头,大嚷道:“此事确信无疑,大家不信,可以找医士前来问询。”
二太太王氏面红耳赤,落红之事如同一柄利刃般狠狠扎入她心窝。诬陷五郎不能人道,这无疑在她脸上狠狠扇了一巴掌。她气急败坏,上前狠狠踹了玉觞一脚。
玉觞失声痛哭,死死护住肚子。这一幕让众人皆闭上了嘴。一是惊惧,二是不可置信。
上手打人了?姜姚哑然,她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眼睛。此事,她不该多管闲事吗?可事实就是事实。用处女膜定人生死,这简直荒唐至极。
二太太王氏冷冷转过脸,冷笑道:“看见了吗?这贱人护住了肚子。”
众人不解,大太太跳了起来,她眉头紧蹙,目不转睛盯着玉觞。
二太太眼神残忍,她捏住玉觞的下巴,声嘶力竭控诉道:“五郎前日给她开脸。不曾想,这贱人与他人已珠胎暗结两月有余。”
姜姚思绪纷扰,她得捋捋,玉觞怀孕了?这真是晴天霹雳,孩子父亲到底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