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清晨,四公主舒服地躺在软香的檀木床上,乌黑柔亮的秀发洒满了床头,晨光透过床边的窗棂,柔柔地照在四公主的小脸上。她正睡得香,却被屋外哭闹的童声吵醒了,迷迷糊糊坐了起来。
阿玖赶紧拿着热毛巾走了进来,给她敷在脸上,“感觉如何,头疼吗?”
“不疼!”酒虽然烈,却也醇香,四公主才想起来自己昨天写诗后就一直迷迷瞪瞪,好像是自己非要送几位朋友出宫,送完后又不肯回去,直接来了明府倒头就睡。
“这外面是怎么了?”
“有个小屁孩,不肯留在安家,自己偷跑出去,被区管家命人逮了回来,正哭闹着呢!”
“有人不想留在安家?走,去看看!”四公主心想,安家给那些无路可走的落魄之人提供了庇护,居然有人想要离开,这到底是为何?
安家书阁前的空地上,一个黑黑瘦瘦约十一二岁的小男孩,正声嘶力竭、拳打脚踢地哭喊着,想挣开侍卫的束缚,明府侍卫可全都是战场上退下来的兵,他小小年纪怎么挣脱得了。
“呜呜……放开我,放开我,呜呜……我不要在这里练字,呜呜……放开我……我饿,我不要练字……呜呜……”
“你饿也不能跑去酒楼偷东西吃呀!不学个好以后跑出去丢安家的脸!”
“我没有偷,那是我在那里帮忙,他们给我吃的!我没有偷。”
空地上已经围了不少看热闹的孩童,他们大多面黄肌瘦,只留一双双好奇的眼睛躲在门边树底下盯着看。
“放开他!”四公主只披了一件外衣,头发也没有梳起,就这样散落在肩膀上,站在楼道凉亭内吩咐侍卫放开孩子。
似乎是被四公主谪仙般的气质给镇住了,小少年被放开了也没有再挣扎着跑出去,只是坐在地上抽抽泣泣。
区管家赶紧过来解释了一番,原来这小童叫袁平,是下人看他快要饿死在路边了捡回来的。他们这些饿狠了的小孩,侍从都有安排郎中给诊断过的,说是伤了脾胃,要少吃、素吃慢慢给调养回来。可孩子不懂这些,饿了就抢其他孩子的吃食,也不肯静下来跟其他孩子一样认字读书,今早趁下人去出门时跟着跑了出去,找到他是正蹲在味香楼的后门啃着窝窝头。
“你觉得在这里吃不饱,在外面可以吃饱?”四公主听完,悠闲地坐在凉亭的石凳上发问。
“恩!”小袁平见区管家也对这漂亮姐姐毕恭毕敬,想必她是老大,能命人放了自己出去。
“可是,你之前就是因为在外面快要饿死了,所以才被带到这里来的,说明外面也不能让你吃饱呀!”
额,好像是这样的,男童忽然意识到外面确实也不能让自己吃饱,“可是我不喜欢练字,认字没有用,好无趣!”
“金戈,来!到这里来!”四公主温柔地向站在门边的小金戈招了招手,他现在已经快要十一岁了,自己忙着处理事情已经很久没有来看他了。
小金戈高兴地跑了过去,他好开心又能见到安安姐姐。四公主摸了摸他肉肉的脸蛋,捏了捏他结实的小胳膊,“来,你说,认字有用吗?”
“有用,认字了才能读书,读书可以学史,学史可以明智!”小金戈一本正经骄傲地说,这可是大白牙哥哥告诉他的。
“我不想读书,我不想学史,我只想做学徒,学做好香好香的饭菜。”小袁平依然十分抗拒。
“呵,没想到你还挺有志向的嘛!”侍卫没想到这家伙跑到人家味香楼是为了学做菜。
“好,既然你不愿,我也不为难你,可是毕竟安家救了你的命,你要知恩图报,不能连累了安家,这样吧,我与你签订一份协议,说明若你以后在外面犯了事,与我安家毫无瓜葛,可否!”
小袁平停止了哭泣,想了想,“行!我不连累你们!”
于是乎,区管家安排人递上笔墨纸砚,四公主在凉亭的茶几上一式两份,写下了两份协议,自己先在上面按下手印,随后让小袁平在上面也摁了手印,一人一份拿在手上。
正当小家伙高兴的时候,四公主把自己手上的一份递给了小金戈,“两年多了,考考你认字认得怎么样,来,帮忙念给大伙听听!”
小金戈把协议书拿在手上看了看,神情古怪地看向安姐姐,“这……”
“怎么,你也认不全上面的字?”四公主眨巴眨巴眼睛看向他,小金戈可聪明了,怎么会认不全。
“袁平,今年十一岁有余,于十一月初一,险饿死街头,安家布施仁义,花重金救其于危难,助其脱困。今袁平重获新生,遂欲与安家脱离关系,安家不愿强人所难,经双方协议,袁平归还安家治病所用五十两,即可去留自如,日后所为,皆与安家无关,此书为证!”金戈大声读出协议所写。
袁平刚开始还频频点头,可到后面发现不对劲,怎么要自己归还五十两,他哪里有钱还,再说也许五十两就是一个学徒一辈子都赚不够的钱,这不是坑人吗?
“怎么要还五十两啊,你事先也没说呀?”袁平愤愤不平。
“啊?这还用说的吗?救命之恩,你不会以为是不用还的吧?你若觉着五十两太多,不服,可以拿着协议,到府衙处去告我,可是白纸黑字,写得清清楚楚,你自己也是画了押的,就算你告到阎王爷面前,这钱你也得还。”
“那是,白纸黑字加上画押了,告不赢的!”其他年纪大点的孩子也纷纷点头。
“你……你坑人!”小袁平一下懵了。
“我可没坑你喔,手印是你情我愿摁下的,要怪只能怪你自己不认字,没有核查清楚!可欠债还钱,天经地义!”
“呜哇哇……”六神无主的小少年又开始哭了起来,这回可是哭得真伤心。
“你还不了也不是没有办法。”四公主若无其事地叠好纸张,递给区管家保管,
“明府后厨的奶奶们年纪大了,她们那边缺人手,你可以去那边帮厨,就当是还债了。你要去吗?”
“还不赶紧谢恩,又能学做菜,又能还债,多好的事呀!”侍卫推推小糊涂虫肩膀。
哭得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的小少年此刻已经不知如何回话了,只抓着协议呆呆地坐在地上擦眼泪。
“好吧,你不想去也得去了!”她起身让区管家安排,自己则对着孩子们说,“好啦,散了散了,热闹看完了,赶紧回去认字了,要不然不识字的后果很严重哦,赶紧回屋去吧。”
围观的孩子们哄的一声都跑了,藏在一旁的董玉弹到金戈身旁,边走边语重心长地说,“这个故事告诉我们两个道理,一个是人一定要识字,另一个你知道是什么吗?”
“玉姐姐,金戈不知道,你告诉我吧!”
“第二个就是:好看女人说的话,都不要全信。”董玉此刻长得又高又瘦,她摸摸比自己矮一个头的小弟弟教育道。
小金戈歪着头,看了看董玉,想了想,“你的话我也不能信,你也长得好看!”说完小金戈抱头跑了。
“嘿,虽然你这话我爱听,可是我说的是真的,你以后长大可别被人骗了!”青梅竹马嬉嬉闹闹跑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