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姓甚名谁?你说自己是偷跑出来的,农庄发生了何事?”
这农庄不大不小有几十亩田地,以往受葫芦大农庄管辖,供给粮食蔬果给汴东城驻军使用。几年前被单独划分给了四公主掌管,可是四公主一直没有真正接管,两年多前更是被罚思过,再也无暇顾及,只交代原庄几名明家仆人继续担任管事。这农庄一直都有按时交纳粮贡,虽然不多,可这小农庄到底能出多大的乱子!
“我叫阿强,是农庄主事范固国的远房外甥,求明姑娘救救我舅啊,他快被饿死了!”说完名叫阿强的农夫不停给四公主磕头。
“你慢慢说,范固国是南鲲退役伤兵也是明家仆从,明家不会弃他于不顾的。”
“自从明将军把葫芦西单独划给姑娘,那里就脱离了大农庄的管辖,渐渐地有十来个年轻力壮的佃农不服管教,觉得我舅和其他几位管事,都是伤残,无法耕种不说,还占着管事职位,他们眼红嫉妒,经常闹事。两年前家主失踪,姑娘也去了远地,他们就更加猖狂了,暗中把我舅和几位主事的孩子关了起来,逼迫我舅他们就范。”阿强边说边擦眼泪。
“明明收成颇丰,他们却对上上报天灾虫害少交粮贡,对下污蔑姑娘加税加贡,要求其他农户不断多交粮食,实际是他们拿着这些粮食偷偷拿出去卖,中饱私囊。他们做事极其隐秘,至今几百户农户仍然蒙在鼓里。”
“我阿舅是硬骨头,不肯就范,他们就把人关了起来,谎称范主事病重无法管事,我阿舅挺了两年了,他快要熬不住了,求姑娘救救他吧!”
“既然他们做事隐秘,你如何得知?”
“我是在外头过得不如意,才偷偷托阿舅的关系进的农庄,我不想影响阿舅声望,所以一直没有公开自己是关系户,阿舅被人关起来后,我经过好长时间的贿赂和讨好才算得到了他们的一点信任打入内部,知道姑娘回来了,这次是我花了好几担粮食换来地跟出来卖粮食的机会,我借去买块布偷偷溜了出来。他们应该还不知道我为什么要逃走,可是现在已经中午了,他们很可能已经觉察到不对劲,姑娘要快啊,他们回去后不知道会对我阿舅做出什么事情来。”
四公主听完,低头想了想,吩咐明铁真安排十名侍卫跟随,十几人骑马就出了城。也是自己疏忽,自从接手葫芦西后,就从来没有亲自去过实地勘查过,借着这件事情,她还是亲自跑一趟吧,正好自己缺少管辖农庄的经验,顺便看看那些个刁民是找的什么路子赚钱的。
连夜赶路,四公主十几骑人马,终于在第二天清晨赶到了葫芦西农庄。本想让阿强带路先去救下范固国的,没想到刚进庄门没多远,就被几百位农民围着堵在了庄内,农民们群情汹涌,个个手拿武器,有的拿镰刀,有的拿锄头,有的拿锅铲,烧火棍等等。
“狗官,还要来加税,分明是不想让我们活了!”
“大家快上呀,冲啊,我们都快被饿死了,还怕他个啥?”
“光脚的不怕穿鞋的,跟他们拼了!打呀……打死这些狗官……”
闹哄哄的几百人,就有近百人冲了过来对着十几人就是一顿暴打。阿强抱头抵挡,他看到当中就有几位带头闹事的是中饱私囊者。
“大家听我说,这次来的是明安姑娘,她是明家人,她没有要加大家……”税字都还没说出口,就被人一铁锹打碎了门牙趴倒在地。
“铁真,快护住姑娘!”阿玖被踹下了马车摔在地上,她刚想爬起来挡在车前,可一回头冷汗直冒,车厢不一会就被人拆得破破烂烂了,这些农户每个都力气极大,侍卫们不少已经被拉下了马,被他们砍伤。
“住手,我们是明府的人,谁敢动手别怪我剑下无情。”明铁真用剑柄扫落爬上马车的几人,可又冲上来了几个,源源不断。
“快住手,我不是来给你们加税的……”不知这些农民是受了多少气,也不知闹事者是如何煽动的,现在无论四公主他们如何呼喊,都像石沉大海,群情激昂根本没人理会。
渐渐地明铁真要护不住了,人太多了,他拔出剑,就要大开杀戒。
四公主摁住了他的手,大喊:“你护好阿玖,大家别管其他的,有路的就先跑,有多远跑多远,先散开,保护好自己,等我回来!”
说完四公主割开马车的缰绳,准备上马,可一个不小心被一根闷棍打中额头,疼得她脑袋直嗡嗡响,两眼冒金星。
“姑娘!”
“公主!”
“别管我!”四公主忍痛飞身上马,用力甩动缰绳,打马狂奔,“驾!”
四公主冲开一条路,直接破门而去。
约莫小半个时辰,守在门口的众多农民,还有四散追赶逃亡者的人,皆不约而同地望向唯一通往农庄的道路尽头。
只见烟尘滚滚,山路微颤,明家军红黑军旗迎风翻腾,四公主英姿飒爽骑马当头,身后是一队百名整装齐备的彪悍骑士,他们手提长矛,腰别盾牌,就这样一路驰骋而来。原来四公主跑到离这最近的汴东城驻军营地里去搬救兵了。
别说这几百名武器简陋的农夫了,就算是千名武器精良的战士都未必能抵挡明家的百名铁骑,农庄的大门就这样被顷刻踏平。骑士们进入农庄后一字排开,明晃晃的长矛整齐划一,就这样静静地安坐在马上,铁甲之下无人喧哗。
山野农夫哪里见过这等场面,直接吓得呆呆站着,有些直接吓得跌坐在地,那些煽动者此刻才知道踢到铁板上了,偷偷摸摸要逃。
可是哪里跑得掉,明铁真和其他侍卫们猫抓老鼠般一个个把他们摁倒在地。
“我现在有资格说话了吗?”四公主坐在马上,居高临下厉声发话。
人群后面走出来了几位身上有残疾的干瘦农夫,他们双目含泪,跪倒在地,“四公主殿下,草民终于是把您盼来了!”
四公主赶紧下马扶起其中一位蹩脚的主事,“各位免礼,起来吧!”
“阿强,先带路去救范主事!”
阿强还在呆滞中,他现在才知道,明安姑娘是国主四女,公主殿下,被叫名后,他才反应过来,“诶,这边,这边……”
还好,当大家在一个潮湿的地窖里面救出范固国时,他虽然身体虚弱,可精神尚可。要是老兵没有洒血战场,却倒在了这卑劣贪婪的莽夫之手,四公主可真不知如何向师父交代。接连救出各主事被扣押的孩子后,葫芦县县令郭超士,终于带着部下急急忙忙赶了过来。明家骑兵都来了,他要是再不出现,估计乌纱帽都保不住。
在阿强的指证下,十几个始作俑者纷纷落网,押回了县衙。见到了主事大人和扣押的孩子,终于真相大白,几百名农夫才知道被人利用了。他们个个惭愧地低着头,黑黄的脸上布满了皱纹和担忧。
“诸位,因我的疏忽,这些年苦了大家!”四公主见农夫们不肯离开,都站在空地上等候发落,“我会命人把那些人所敛之财都发还给各位,而且此后税收按明将军三年前所定减两成执行,大家都回去吧!”
啊,不惩罚我们吗?农夫们呆呆地都不敢相信!这贵人不仅人长得气质出众,更是宅心仁厚,不但没有惩罚他们误伤贵体,反而发粮减税。过了一会他们才反应过来,几位年纪稍大的,屈膝抹泪,颤颤巍巍跪地伏拜,其他人才都跟着谢恩。
“驾!”四公主这才打马领着骑兵回营。
有些大胆的孩童伸长了脖子,看着威风凛凛的骑士撤兵,“这位贵人好生威风!”
“是呀,家主不在了,以后就靠这位贵人护着我们了,威风些的好!”老妇摸着自家孩子的头低声说道。
葫芦县府衙大堂内,郭县令此刻就像一只鹌鹑一样坐在案桌上,无他,旁边可坐着当朝四公主。
“你们所贪的粮食蔬果,是如何保鲜,走得何路,到了昆水城,是何人接头,卖给哪家?价格几钱?都给我从实招来!”
郭超士听着感觉不太对头,心想你这是审案吗?怎么看着不像啊!还让你的小侍女一一记下,他这明明有书簿记录审案细要的。
四公主见郭县令欲言又止,她笑笑道,“郭县令放心,问完这些剩下的还得劳烦您去审理,不搞清楚他们敛财的路子,我都对不住自己额头上的包。”
郭县令看着贵人额头上肿起来鸡蛋黄般大小的包,一脸黑线,好吧,谁让您是公主殿下,您随意!
搞清楚他们走货的细节后,四公主带着小侍女和侍卫就这样走了。
“铁真,把这些交给范主事和阿强,让他们告诉庄子上的农户,除了粮贡,谁有多余的粮食可以上交,按这路子出售,三七分成!”
“是……”
虽然此次行程有点危险,可多了一条赚钱的路子,对这个结果四公主甚是满意,她带着随从就这样高高兴兴地回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