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夫子一把甩开扑上来的豚子,闻了闻手上的恶臭不禁脸不自觉地皱成一团,“你进粪坑了?怎么这么臭!”
“你不能卖我姐姐!” 豚子发了疯似的抓住老夫子的胳膊,看样子连命都不要了。
老夫子竟然没有打豚子,而是笑了起来,手里抖着那件崭新的曲裾深衣,“我可是给你姐姐找了个好人家,那可是洛昭城里的富户!论谁都没有的好去处!”
苟儿不一会儿就来了,老夫子开始说出事情原委。
他在赌钱时认识了一个菜园的主人,专门给洛昭的富贵人家送菜的。可他娶了夫人,三年了都没个一儿半女,自己也是焦急得很,想找个好拿捏的做妾,能生养就行。
他夫人知道丈夫要纳妾自然是不高兴,但奈何自己生不出,也没别的办法,就只能答应了。
但条件是这妾得是没有家室,长得不能太好看,但也不能丑了的。若是生下个丑娃娃,那还得了。
老夫子一听便打起了这菜园主人的主意。
他骗那人说苟儿是他的外甥女,年纪十六,刚好成年。父母早亡跟着他在乡下住,若能嫁到这样的人家做妾那是她的福分。二人一拍即合,这便收了那人的定钱。
“给你买件好衣裳,三天后就是你的好日子。” 老夫子看着苟儿,高高兴兴地喝起酒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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草棚子里,豚子蹲在地上,裹着个草席看着苟儿给她洗衣裳。
“姐姐,我们跑吧,我要饭养你!洛昭我们不待了,我打听过了,南边还有个城叫咸扶,和洛昭一样富,我去那要饭准行!” 豚子压低声音说着。
苟儿没有理会豚子,只是安静把洗好的衣衫晾起。回身把布沁在刚烧温的水里,笑着招呼豚子过来给她擦身子。
苟儿今年十六,豚子九岁。可豚子太瘦弱,才到苟儿的腰,豚子只能仰着头,又重复了一遍刚刚的话。
苟儿还是不说话,面色温柔里透着无奈。
温热的布碰在豚子肌肤上,一阵舒爽袭来,连一整天的疲惫和痛楚都跟着尘土和鸡血被擦走了。那刚擦好还没干的肌肤便又凉了下去,苟儿每擦一点便用干爽的布把水分吸干,省得豚子一冷一热的受凉。
身子擦好,旁边烧着的水也烫了起来。
苟儿只借着微弱的月光也能看出豚子身上的青紫。苟儿眼底一热,一下就清楚了今日这么多钱是苟儿挨了多少打才得来的了。她紧忙用热水沁好的布,轻轻压在青紫处帮豚子揉伤,苟儿的手烫红了也没见她松了力道。
“姐姐!你倒是说话啊!我可以边走边乞讨,你不用担心盘缠!” 豚子把热毛巾从苟儿手上抢下,有些着急地催着。
苟儿捧了捧豚子的脸,手掌温度有些烫人,“好豚子,姐姐走不了了。”
豚子一愣,“走得了!姐姐你信我,我用命护你!”
“夫子把我卖了三十贯钱。”
豚子一愣,“那...... 那是多少钱?”
“三万文,就是三十两银子,” 苟儿见豚子立马皱着眉头想着三万是多少的时候,眼底的担忧再也藏不住,“夫子说的没错,这比其他人要高出太多了,确实是个特别好的去处。”
豚子眼底里全是不可置信,干巴的小嘴一直抖着,“你,你不要我了?姐姐也想和我分开了?是豚子做的不好吗?今天实在是太热了,石头地烫得我脚痛才我偷懒的,姐姐你别不要我...... 我,我下回一定不躲着太阳了!”
苟儿眼睛里盛的泪水再也装不下,簌簌地往外涌,她忙不迭的把豚子抱在怀里拍着。
“傻豚子,不是姐姐不要你!是姐姐没办法了...... 我若是逃了,夫子肯定会找个人顶替。义庄里,我这个年纪的姑娘早就都被发卖出去,他一定是要找个穷苦人家抢个女儿,说不定为了不让人知道还要杀人灭口。那这又是谁的罪过?”
“那是他们倒霉!不是姐姐的事,姐姐莫要管!” 豚子抓苟儿抓得更紧了。
“豚子,你听我说,姐姐虽然跑不了,但你可以,” 苟儿拉着豚子的手,轻声安慰着豚子的抽泣,“你模样可人,按夫子的习惯,最多再过个一年估计就要把你卖到青楼去,得不了我这样的归宿。等我被送走,你便拿着钱跑。我的豚子机敏,定能躲过灾祸...... 只是我俩这一别,怕是再也见不到了。”
豚子擦掉苟儿脸上的泪水,“姐姐别伤心,我们一定能见到的。我不跑就是了,就留在洛昭城要饭!姐姐人好手也巧,一定能让那家人喜欢你,到时候寻个由头出来,我们还能见面!”
“胡闹!你得赶紧跑!你还小,有些事情你不懂...... 但你听姐姐的,这个地方你不能再待了!”
苟儿急了,刚想训豚子就被一个身影打断了。
阿虫不知何时来到了草棚旁边,“她就算是跑,能跑到哪里去?你当着世道只有屋里那一个人是畜生?我们这样的人,能活着就算好日子了。”
豚子打断了阿虫的话,“你懂个屁!苟儿姐姐说得对!”
阿虫没理会豚子,只是往草棚子里扔了一个药罐子,下巴冲着豚子一抬,话却是对苟儿说的,“这是红花油,给她用吧。当是谢她今天没有告发我的谢礼。”
苟儿看着地上的红花油,又望了望阿虫,这个从小和她一起长大的乞丐,“阿虫弟弟,你帮帮她。若是有机会,你和她一起跑。她还小,没吃过我的苦,别让她跟我一样。”
“我为什么要跑?自从跟了这个老畜生,起码没有老乞丐敢抢我的碗了。虽说有的时候挨打,但我不跟着老畜生也得挨打...... ”
阿虫见苟儿就觉得脖子发热,难受得紧。他扯了扯脖子,眼睛瞄了一眼苟儿的新衣服,又落寞低下了头。
“那你还藏钱干吗?给老畜生买棺材?他不缺那玩意儿。” 豚子白了一眼阿虫。
“你这臭丫头!你最好把嘴给我闭严实了,要不然我就把你要逃跑的事告诉老畜生,” 阿虫警戒似的张望着四周,生怕有人听到,“今日要不是以为你什么都没有,我也不可能只交三文钱,害我挨了顿毒打还要睡棺材,你给我等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