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驾回到洛昭,笙梧刚踏进擎馆的门,来不及和叹奴说自己这几天的光辉伟业,急匆匆地喝了口水就往院子外头走。
“我还有事,等会儿再跟你说。”
叹奴本来以为笙梧会兴奋地和他说起太子殿下,见到这一副样子有些疑惑,“你脸色不好,要干什么去?”
笙梧沉吟一声,“说来话长...... 我现在有师父了......”
“师父?擎馆学生哪里来的师父?在外头认师父你不要命了?”
“额...... 掌宫就是我师父...... ”
叹奴的脸突然皱成一团,假疤痕扯得他的皮肤,他都能感受到脸上的褶皱,一把拉住笙梧小臂,“你疯了吗?太子咸扶王他们都不管吗?”
“是我自己求的圣旨...... 殿下和含霁都阻止了,但我拒绝。”
叹奴震惊,像是被雷劈了一样立在那里。几次话到嘴边又生生咽下,擎馆的凶险,擎馆和舟山的勾当,他祁远山最清楚不过了。
若是笙梧再离真相近一步,怕是死一万次也不够。
“我要帮殿下找到藏在他身边的细作,我做了掌宫的徒弟,就可以近她的身。还有,我真的觉得这个掌宫对我有种莫名的敌意。不是为太子和咸扶王,就是对我的憎恶,就冲这个,为了我自己,我更要弄明白为什么。”
“笙梧...... 这是皇室自己的争斗。侄子,舅舅,兄弟,母父...... 说白了就是一家人在争权,这些人都跟你没关系,你不要卷进去。”
笙梧扒开他的手腕,“我得走了,掌宫让我回到擎馆便去找她。红花油帮我备好,估计是免不了一顿打。”
叹奴一个人在院子里伫立良久,烦躁的踢起地上的小石子,冷哼一声,“活该,死了也是她的命,我一个人质又能做什么...... 难不成还要为了她坑了族人吗?这人去送死,对这几个人来说都好...... 多好啊......没什么不好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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楠兮径直回了自己的院子。
急匆匆把门锁好,也就一炷香的功夫,那床头的蛇灯突然生出了火苗。
进入密室后,姬开昼不等楠兮开口,语气严肃,“那个供出杜乡的土匪,如今如何了?”
“东宫的细作来报,那人并不在大狱。如今细作在东宫隐藏的很好,会继续打听土匪下落,” 楠兮自知此事事关重大,断不能再次出错,“招供的土匪一伙都会在这一两日内死掉。这些都是发配的流民,死了也不会有人在意。”
姬开昼周身散发着的怒气好似山体坍塌的那第一股气流一般,瞬间涌在密室所有角落。
楠兮收起以前那副疯癫模样,单膝下跪双手抱拳,“臣办事不利,督查出错。望舟山给擎馆一个亡羊补牢的机会。”
“你可知...... 若是被太子查出任何端倪,好不容易除掉的刑部侍郎,终于推迟了的盐铁令将随时展开。坏了舟山的计划,掌宫,你拿几条命赔?”
“臣已经杀了当年督查不当的二掌使。只要动作够快,杜乡和井郡的部署也可以消失,到时候死无对证,太子也奈何不了谁。”
“太子愿意把消息透给你,怕是要擎馆自乱阵脚。东宫是想看看除了擎馆还有谁参与其中获利。随即迁出私造兵器,暗自冶铁的主谋。如今杜乡怕是早就有了太子的人,你现在去,是想去送死吗?” 姬开昼蔑视着跪在地上的楠兮,冷哼一声。
“据细作禀报,太子是昨日才知道的消息。那把刻有‘井’字的刀,是刑部的人昨日亲自送到东宫的。所以...... 他比我们只早了一天。如今便是看谁的脚程快了。”
姬开昼一愣,一双龙眸微微抬起,“昨日才送到?太子今日就跟你摊牌了?”
楠兮面色变得有些许玩味,“太子见笙梧冲动拜我为师。恐怕是太过紧张,为了笙梧在擎馆的平安,才吐出消息与臣做了交换。就连那把带着‘井’字的刀,都作为物证还给了臣。”
沉默半晌,姬开昼的语气都有些暧昧,“...... 哦?”
姬开昼因为此事怒气翻涌,站在密室里的他一动不动。如今,他开始缓缓踱步,嘴角上带着很难察觉的讥笑。
“若比起在郡县的爪牙和办事速度,谁又能比得过舟山和擎馆呢?新任二掌使会以最快的速度前去督办,这时候的生面孔进出做事,最是方便。” 楠兮说道。
“莫要露出马脚,舟山现在不会出手干预。若是东窗事发,舟山一定会让擎馆背这个黑锅。”
这时,掌宫房间的门被推了一下,在密室里的楠兮和姬开昼瞬时沉默。
“师父!师父你在里面吗?”
笙梧推了一下门,门被反锁了。
笙梧随即拔出匕首,准备把刀锋插进门缝,试图从外面把门撬开。匕首刚刚出鞘,门就开了。
楠兮冷冷地盯着笙梧,“你干什么?”
“徒儿担心师父遇险,院子里全是血,师父的门又锁着,徒儿便想去救师父——”
啪!
笙梧生生挨了楠兮一巴掌,原本白嫩的脸上瞬间出现了五个红指印。
“去院子里跪着,学学规矩。”
笙梧深吸一口气平复痛楚,行礼后退,“是。”
行礼时,笙梧抬眼观察着楠兮房间,却因视线受阻未能窥探太多。
楠兮的大门前有个石屏风,上面刻着猛虎和蟒蛇。左右手两边是青瓦白墙的回廊,每十步便挂着一个四角宫灯,白花花的灯布和平平无奇的棕红色木框随风轻轻晃着。
这泛泛一看,连个山水花草都没有,肃寥无趣得很。
整个院子里,最多的就是石雕的蟒蛇盘在石阶,长廊上的窗户还有石柱子上,栩栩如生。
院子中央,四处喷溅的血还新鲜得很,血腥味极重。
笙梧深吸一口气,走进院子中央跪了下来。
一个人突然出现,笙梧虽然觉得他眼生,但她认得这个人的衣服。
定是位掌使。
掌使视笙梧为空气,悄无声息地走到楠兮门口,敲了门。
楠兮开门侧身,示意掌使进门,眼神落到了正在直直跪着的笙梧身上。
二人每每对视,笙梧总能在楠兮眼里看到恨。
可掌使楠兮在外人面前很少显露情绪,却唯独不肯放过她。
好,那就谁也别跑。
想到这里的笙梧握紧拳头,腰板更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