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个时辰过后,楠兮的房门开了。
“这是新任二掌使,” 楠兮声音冷淡,“原本的那个二掌使,就在你眼前。”
笙梧一愣,不知道楠兮说的什么意思。
“这满院子,都是上一任二掌使。”
笙梧低头看向喷溅四处的鲜血,定睛仔细一看,这血不是液体,而有些肉泥附在血上,难怪血腥味道冲得人头痛。
一阵恶心,笙梧低下头颅,胸腔里自发的恐惧和胃里恶心翻滚绞在一起,她不是没见过杀人,可如此泄愤一般的死法还是头一次。
“不要以为你当了我的徒弟就能高枕无忧。我早就得了陛下首肯,不会因为你救过谁,与谁交好,就会对你有什么特别对待。你若是真的死在擎馆大选之上,也怪不得谁。”
楠兮走出房间,新任二掌使就站在身边,她俯视着还在作呕的笙梧讥讽,“想要做我徒弟,你的资质实在拿不出手。”
“是。笙梧明白。”
笙梧强忍不适,再一次挺直了腰板。
楠兮用鞭子抬起笙梧的下巴,那鞭子上还有上一任二掌使的未干的血,为笙梧的下巴和脖颈上涂上血腥,鞭子上的纹路印在笙梧皮肤上,好像蟒蛇爬过的痕迹。
“看不出来,我徒儿的脊梁骨原来这么硬...... 为师真的很好奇,你脊梁被打碎的时候会是什么样子。会不会像原二掌使死前求饶时那么赏心悦目。”
笙梧没有说话,只是安静跪着,面无表情地目视前方,搜集着所有能观察到的细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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笙梧从楠兮院子里出来的时候,月亮都爬到了头顶。她整个人在月光之下弯着腰,膝盖已经没了知觉。 明明是夏天,但笙梧还是觉得从身体里透着冷。
一件擎馆劲装披在她的身上,比她的身形大了不少。
“叹奴?”
笙梧下意识挺直腰板,立马挤出一个笑容。
“别装了,晚儿给你开了小灶,你身上伤哪了?赶紧回去上药。”
叹奴伸出胳膊,让笙梧抓在小臂上的绑带上借力,免得走几步便摔了。
“你不是老说男女授受不亲吗?”
“人形都快被打没了,还讲这个。真不知道你脑子里装的是什么...... ”
月色之下,笙梧被楠兮殴打的伤口看不太真切,但也能从她控制不住的战栗和踉跄步伐知道受了多少苦。
“叹奴,我不光要在大选活下去,我还要当掌使。”
“笙梧姑娘志向远大,就是怕没有那个金刚纂。”
叹奴见苦劝终是无果,便只能开始阴阳怪气。
“只有当了掌使,有了权力才能帮到殿下。”
“你除了帮殿下,就没有别的理想吗?” 叹奴皱着眉头。
笙梧在暗夜里的无辜样子就像是夜晚盛开的晚香玉,“没有...... 我因为殿下不用乞讨,他救了我姐姐,帮衬我哥哥,我要报恩。”
“可你...... 你要报的恩,是刀尖上舔血的事。”
“没有太子殿下,我和哥哥姐姐可能已经死在逃亡的路上,甚至更惨。这可是天大的恩情,就算刀尖舔血又如何?”
叹奴知道笙梧的性子,只得不停叹气。
“叹奴你呢?你有何理想?” 笙梧转了话题。
他的理想,在这种政局之中怕是很难实现,叹奴迟疑一下还是正言道:“清河海宴,时和岁丰。能让汉安百姓每天只为鸡毛蒜皮的事发愁,便是我的理想。”
“如今朝局你我都了解不深,却也知道是一团乱麻,你的理想怕是难了。”
“难就不做了吗?就因为正确的人少,难道就要加入错误的阵营?为了合群而放弃理想,我祁..... 我岂能做到。”
“那说来,我和你并无什么本质区别。”
笙梧语气平静,淡淡笑着。
叹奴一愣,确实。
他们两个都是为了一个几乎做不到的理想而削尖了脑袋拼命的人。停滞不前也好,韬光养晦也罢,他们都没有放弃。而是在这前路未知之中挣扎向前,寻求一个机会。
“或许有一日,待我站在更高的位子,有了更多的权力,我也会有像你这样的理想。不过现在,我这个小小笙梧只需要想着怎么在大选之中活下来。”
二人说着话,便也到了笙梧的院子。
晚儿看着佝偻的笙梧眼睛瞬间上了雾,忙抱住笙梧的腰,谁知笙梧吃痛一喊。
就在下午,楠兮借着教徒弟武功的幌子鞭打笙梧,笙梧身上全是鞭痕。叹奴简单交代了晚儿,便目送着二人回到房间。
“掌宫大人为何对姑娘如此狠毒......” 晚儿心痛,边上药边说,“叹奴和我在掌宫院子外头守了一下午,直到咸扶王过来找我才回来,怎么都没听到里面的情况。”
不是晚儿听不到,是笙梧根本就没出声。
“咸扶王来了?” 笙梧吹着自己绽开的皮肉,不停倒吸着凉气。
“是,还送过来一个匣子,说是郡主送来的,让姑娘务必好好学。”
“匣子?”
笙梧艰难抬起胳膊,接过晚儿抱来的锦盒。
锦盒的样式十分朴素,需一人环抱才能拿住。
笙梧认得这木头,这是西域进贡的威兮乌木,整个乌木呈栗黑色带着绿玉光泽,烛光下都能窥见一二。盒子平整,四角圆滑,没有任何雕饰,锦盒被一个黄金平安锁锁着,锁头上刻着“姜”字。
笙梧轻抚那个金灿灿的“姜”字。
“姬楚姐姐的母亲好像是姜家的女儿,这应该是姬楚娘亲的东西。”笙梧自言自语,打开了姬楚写的信。
「笙梧吾妹,今日回府,与母亲说起草原遇险种种。母亲感激涕零,特赠姜氏武学全本,望吾妹尽数学去以求自保。擎馆管束甚严,姐姐无法常去探视,只得书信嘱咐。笙梧妹妹见信如面尔,诚心切切,望时刻提醒自己。平安至重,有贵万金。」
笙梧惊喜打开锦盒,如获至宝。
“姑娘,” 晚儿看着笙梧龇牙咧嘴地笑,有些不解,“这些书...... 很厉害吗?”
“姬楚姐姐曾告诉我,舟山七姓,姬,姜两家最为尊贵。姬家有驯兽为军的本事,行军打仗,兵法阵法更是一绝。而姜家在七姓里的立足之本,便是身上的一身武功本事。有了姜家武学,我可能真的有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