桓含穆眉头微蹙,眼神扫视着乔老宅院,眼神落到了古琴琴弦之上。手帕一抹,银针附上,还没拿起就变成青色。
这试毒针若呈黑色则是剧毒,当场即死。若是青色,那便是让人不省人事,无法进食,把人生生拖死。
“是个好方法......” 太子喃喃细语,“琴弦上施毒,再通过手指碰过东西入口,用量不多但足以让乔老中毒,生了场奇怪的重症从卧床到不治最多不过几天。乔老已是古稀之年,确实不会引起注意。”
桓含穆眼神平静看向四掌使,“好手段,摘得真干净...... ”
四掌使被人拉了下去,严加看管。
乔老深深鞠躬,“乔某谢殿下救命之恩,定当涌泉相报。”
“乔老,您能表态对孤不光是支持,更是给了孤信心,让孤相信这样做是对的,是大国大势所趋,必行之法。乔老是忠臣,不应该被这样对待。”
桓含穆扶起乔向狄,面色郑重。
“可有一事乔某不明,为何殿下会知道一定是这几日乔某会遇险呢?”
桓含穆菱形眼微垂,嘴角竟勾起了一丝温暖笑意,在抬眸时,眼神里的闪耀似是想起了什么让他很骄傲的事情。
“有位姑娘功不可没,她帮孤揪出了一个细作。含穆就借着这个细作的手引蛇出洞。惊扰乔老,是含穆的不是。”
乔向狄一愣,随即摆了摆手,“若没有殿下庇护,就算乔某逃过一劫,怕是乔氏也会被人泼上脏水。老夫晚节不保,就算支持什么也怕是没有用了。那姑娘若是方便,乔某定当重谢。盐铁令一事,乔某愿尽微薄之力,为殿下奔走。”
桓含穆眼前一亮,他没想到,如今一向中立的乔向狄不光会表态,还会为了自己奔走,心中大喜。
大事已毕,太子见乔家安好便也离开了。
他没有回东宫,而是直接去了皇宫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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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两日皇帝一直独宿,其实就是在等着太子来找。 因为太子说擎馆已经不是原来的擎馆了。
见到四掌使,皇帝勃然大怒。
“是谁指示你杀三朝元老?!谁?”
四掌使跪在地上面无表情,“无人指示,是臣自己要杀他。”
原来,四掌使之所以会成为孤儿,是因为三十年前的一场贪污案。
他的父母因为帮忙运送了赃款而入狱,他的母亲在狱中早产生下了他便撒手人寰。父亲虽然一直喊冤,说自己不知道这是赃款银子,只是按上级指示行事。可还是被流放,人也死在了流放的路上。
而他,被擎馆上任四掌使在大狱里捡了回来。
定下这件贪污案所有罪名和惩罚的,就是当时在朝为官的刑部尚书乔向狄。
“整整三十年,你三岁入学院,十岁通过大选,在擎馆当差二十年,为何偏偏选在现在才想起报仇?” 太子厉声发问。
“只有掌使才能有权利自行拿取擎馆物资,臣昨日才得了四掌使的位子。毒药便是今日拿的,趁着乔向狄午睡,涂在琴弦上。”
“你是如何当上四掌使的?”
“杀了前掌使,便可以拿着前掌使的人头去领新掌使羽令腰牌。”
“为何昨日才杀前掌使?”
四掌使眼神突然一抖,深思一下后,声音听起来倒是平稳,“刚好就在昨日抓到了他的破绽。”
桓含穆面色冷峻,挥手示意让四掌使下狱了。
“父皇,儿臣以为,所有的事都太过巧合。三天前儿臣刚刚上报乔老支持盐铁令,昨日四掌使便换了人,有了刺杀之事。儿臣请求严审四掌使,并暂时幽闭掌宫大人,削去一切擎馆权力。”
皇帝沉思一会儿,语气拖沓,“四掌使是一定要审的,掌宫也确实有督查不严的嫌疑...... 可削去一切权力...... ”
“父皇,四掌使供词未必是真。若此事还有猫腻还不控制掌宫,怕是会给擎馆时间伪造脱罪。”
皇帝十分信任楠兮,很多事情都倚仗擎馆。而且楠兮每次的任务都完成的漂亮,帮他解决了许多危机。说楠兮会不听他的命令,皇帝还是有些不信。
“朕只怕若是就因为这只言片语便要幽闭功臣,会伤了君臣之心。”
“可父皇,这证词若是有假——”
“容朕再想想,太子先回去吧。”
桓含穆深吸一口气,喉结也因为紧张吞咽上下滑动。一瞬间,他像下定了什么决心一般,眉头微蹙跪了下来。
“父皇,儿臣还有一事要报。”
“讲。”
“儿臣之所以知道擎馆近日会有异动,做了提前安排。其实是因为在东宫发现了一个人。”
皇帝眼神一凛。
“这人正是擎馆派来的细作,名唤麻巴,如今人已在东宫被俘。事关重大,本想着儿臣审一审麻巴再禀告父皇。可如今看来,擎馆的初衷真的不想父皇想的这般,儿臣请父皇恩准,彻查擎馆!”
桓含穆跪拜,可却没有得到皇帝回应,他好奇抬头看向皇帝。
皇帝双眼闭上,似在小憩。
“父皇?” 桓含穆有些不解。
“哦,” 皇帝突然惊醒,“额...... 太子啊...... 朕是不是老了?竟然睡着了...... ”
“...... 是儿臣无用没能为您分忧。”
“太子说的也不无道理。擎馆办事不利,那就暂时削去掌宫一切职责,幽闭擎馆等候发落。”
太子趁热打铁,“父皇,擎馆是掌宫大人的地方,只是幽闭在擎馆中怕是不妥。儿臣以为,应将掌宫大人请到大理寺监牢,由大理寺审理,刑部复审,御史台监理。”
“太子如此阵仗,怕是会惊动朝野。” 皇帝声音不悦。
桓含穆了然于心,他自然知道三司会审是不可能的。
若是擎馆真的与刺杀乔向狄有关,则相当于昭告天下皇权出了大差错。若是确实是四掌使个人所为,那这么大的阵仗,又会寒了擎馆的心。
而且无论如何,这都会打了皇帝的脸面。
可桓含穆若不提三司会审,恐怕掌宫只会幽禁擎馆。
若想给房子开个窗,就得要求把房顶掀了。
“儿臣鲁莽,还请父皇示下。”
“...... 把掌宫请到大理寺幽闭,但不要下牢,只派人看守即可。毕竟此事目前还只是掌宫管教疏漏。乔老那里太子也要好生安抚,如今装傻的臣子太多,乔老对盐铁令的态度尤其重要。”
“是,那东宫里的细作,儿臣想——”
“交给朕吧。”
桓含穆被皇帝打断,忍着心里的不解又问,“儿臣请旨,掌宫幽闭,那擎馆的一切事宜由谁监督?”
桓含穆把头埋的很低,挡住了期待的眼神。
皇帝沉吟很久,双眼有着老人一样的浑浊,他轻轻打量太子,眼底的审视意味不明,“朕亲自监管,太子从旁辅佐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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咸扶王已经在东宫住了两日了。
今日月色爬到了最高也不是很亮,那细细的月牙告诉他,眼看就要五月初一了。
四月底的深夜已经开始变得闷热,人的衣装也轻便不少。
咸扶王如今已经有了一副宽肩,侧脸棱角已经褪去了稚嫩,下颌线被微弱月光照出了阴影。朦胧之中的轮廓卓华,细腰之下的长腿不停踱步。
“皇兄!” 桓含霁听到了马蹄声,迅速跑到了东宫侧门。
朱门刚开,桓含霁就追上去,“怎么样了?”
“楠兮这段时间都会幽禁大理寺。擎馆的事由父皇接管,孤来协助。”
桓含霁深深呼出一口气,笑了出来,“协助...... 协助也好!只要我们能在猎场后山安插自己的人手,就能营救笙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