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梧!”
笙梧听到了这声熟悉呼唤,一下就从床上跳起来。看着满脸泪痕,全身力气都拄在拐杖上的长乐,急忙上前扶住了她。
“姐姐怎么来了?!你快回去!”
“是我害了你啊....... 是我,我误了你啊...... ”
“怎么会呢,姐姐你别急,阿梧不会有事的啊!”
长乐泣不成声,她一把抓过笙梧的小臂,连指尖都在颤抖,“你别骗我了,姐姐这就去投案,我去投案...... ”
“不行!”
笙梧双手揽住长乐双肩,用力晃了晃神思乱做一团的长乐,直视长乐的眼神坚定,语气十分严肃。
“姐姐,你听我说。是他来家里偷窃,听清楚了!是偷窃!不是威胁你要钱,这是他是第一次出现在家里,你根本不认识这个人!他被阿顾发现偷盗,用镰刀把阿顾伤了,我见了血才失手杀了他,听明白了吗?!”
长乐哽咽的说不出话,满脸的懊悔和伤心只得不停摇头。
“姐姐你冷静一点!这样我才能活命!说到底我也救过太子,咸扶王和郡主,打着他们的旗号我是不会死的。这件事最坏无非就是我被流放,咱们不怕的啊!我现在有一身功夫,去到哪里都能保护自己。”
“我查过律法了,”长乐突然想起什么,一把抓住笙梧的手,眼底像是看到了希望,“汉安女子被强迫行男女之事,强暴之人若是被杀,杀人者无罪。那年我才十二,你和遇青皆是证人。我去举报!我去投案!”
“姐姐你还不明白为什么我要毁尸灭迹吗!这个世道是有理,无罪,便能活下来的吗!对我们这样的女子生来就不会得到公平,他这个畜生死了一了百了,你投案了之后呢?怎么办?姐姐才二十三岁,好不容易挣来的安稳日子,就要被这件事耽误一辈子吗!”
长乐一愣,一口气顶在胸前发痛,好像千斤重的铁锤压在身上。她绝望闭上双眼,两行清泪透着苦,眉心微微颤抖,眉间川字纹忽隐忽现。
“阿梧,我不能让你替我背这些债啊......”
笙梧心疼握住长乐双手,“姐姐,无论真相是否被众人知道,我杀人后确实是想偷偷埋了他并没有投案。被人发现是我活该,就权当我命不好。当年...... 阿梧五岁,被老夫子扔进白骨里吓得差点病死,若不是姐姐去帮我求了那个药铺小二拿药,让那个畜生给...... 阿梧早就死了。我只恨事发突然,没有时间开膛破肚,把他拿去喂野狗!”
长乐的眼泪大颗大颗的滴在笙梧手上,连哭声都只是喘息不敢发出声音。压抑的气息已经逼得她全身战栗,只叹命运不公。
“当年我们三个被太子救了之后,我和遇青哥哥就找过这个药铺小二,本以为他已经在那次动乱里死了才没出现。不曾想竟然是逃了,害得姐姐还要被这个贱人威胁,是阿梧不好...... 阿梧没保护好你。”
长乐只剩抽泣,连连摇头,手也因为用力抓着笙梧的小臂而青筋暴起。
“姐姐你一定要清醒一些。为了自己的将来你什么都不能说啊...... 就算我被流放,过几年也能回来。我们就忍几年的光景,就还能团聚!”
长乐从笙梧的客房里出来的时候已经哭的力竭,崔勉派了稳妥的人把她送回县君小院,只是嘱咐她明日会有人来调查。
看着消失的长乐马车,崔勉深深叹了一口气。
一时间只觉得世道无奈,做人辛苦。
这件事无非就是两害相权取其轻,就算笙梧揽下所有罪责,护住了长乐的体面。流放三千里后再归来的笙梧,无论是人格还是作风,都不会有人高看一眼的。不光如此,可能还要被人议论,觉得这两姐妹都不检点。
九掌使大好的前程,就要被过去拖累了。
今晚一叙,崔勉知道笙梧是个清醒的,她自然知道利害,可她还是选择了保她姐姐。
“吩咐下去,明日上堂时,押送九掌使无需囚具。”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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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是丑时,东宫。
李泰踩着棉花似的步伐,蹑手蹑脚地走进太子书房。
太子一手搭在书案上轻轻拄着头,一手放松搭在一边,似在小憩。呼吸平稳的他突然长叹一口气,声音清冽。
“讲。”
李泰本来抬眼看了看四周,有些欲言又止。
太子这时才把那柳叶眼半睁,红血丝像网一样罩住了他本来的眼白。见李泰的样子,缓缓坐正把手一挥,遣走了书房的所有奴才。
李泰这才凑近了些,把长乐和笙梧的对话说给了太子听。
太子听罢,整个人往后一仰,靠在椅子上,“若是别人的事,笙梧兴许还能改口供。可为了长乐,她定会咬死这个人是偷盗,而不是多次强迫过长乐的男子。”
“唉...... 九掌使...... 她是个多赤诚善良的姑娘,怎么命运对她就是不公呢...... ”
李泰甚少在主子面前表露情绪,可他实在是心疼这个太子身边带大的姑娘。
“李泰,拿上孤的腰牌去叫城门。派人先把遇青叫回,他刚刚出城一日,应该来得及。解铃还须系铃人,去请长乐县君到东宫一叙。”
太子想了很多办法,唯一一个可行的,便是去找长乐县君,控告被杀之人强暴。
刚交代完李泰,太子突然变了主意。
他站起身来拿起斗篷,朝着马厩走去,“长乐县君腿脚不好,还是别让她奔波了。孤亲自去县君小院一趟。和她谈谈,看看她愿不愿意为了笙梧去官府状告。别声势浩大的,就你和两个侍卫跟着就好。”
李泰来不及阻拦,太子早就大步流星的往东宫外走。可就在备好马匹之时,不远处一辆马车出现在东宫众人视线。
车上的幔帘被打开,拐杖比人先出现在太子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