笙梧带着新搜寻到的信息,回到咸扶王府时天已经暗了下来。
“花子捷和迈高钱庄有着很大关系。祁大人,不知金曹可能查到这迈高背后掌舵之人是谁?”
“掌使大人为何如此确定?” 祁远山一惊,他不知道笙梧是怎么把一个根本不存在的花子捷和迈高钱庄联系在一起的。
笙梧把她从首饰铺子套出来的话跟桓含霁和祁远山说了一遍,祁远山眼底闪出一丝兴奋,却马上又被自己那木讷表情盖住。
“不用查了,迈高钱庄是舟山娰家的产业...... 幕后的老板是本王的远房堂兄,娰孟。” 桓含霁突然开口。
舟山第三大姓便是娰家,娰家常年经商,为舟山打理财务,所有投资,管理财富,拨款,皆由娰家打理。娰孟便是娰家最厉害的后辈,极擅算术投资,之前皇帝曾三请娰孟入朝,帮着朝廷解决财政问题,却被姬竹儿以外戚从政太多拒绝了。
“汉安一向重农轻商,舟山竟然还做起了买卖?” 笙梧有些奇怪。
祁远山这时哼笑一声,“古往今来,统治者一向是支持商业的,只是用这种借口不支持百姓去做生意。做生意就要读书认字,学习经济,没人去种地,那国家必然动荡。而且这样的话,会使百姓只为生计奔波,劳作会使人脑子停滞,让王侯将相们更加富有,更好集中权力。”
笙梧看向祁远山一时有些晃神,这对朝堂不公平生出的态度,真的很像叹奴。
“也就是说...... 娰家其实是青楼的操控者....... ” 桓含霁把大家的思绪拉回,“真的是舟山,真的是舟山要害皇兄??”
“殿下的盐铁令一而再再而三的被阻挠,之前宁愿用羌氏发动动乱都在所不惜...... 看来...... 这次是下了狠心,要殿下彻底失去朝堂的权力了...... ” 笙梧语气凝重,手拂过腰间的两支匕首。
一支是太子所赠,而另一支,是舟山姬开昼给的。
祁远山点了点头,“舟山难道还会忌讳外戚吗?娰孟为何三请而不入仕,帮着舟山打理起来买卖,恐怕用他那些经商算数做了不少一本万利的买卖。真是可惜...... 这种人才若是被朝廷所用,盐铁令也不至于迟迟不能推进。”
“怕是用了自己的理论,在盐铁之上不知谋利多少。”桓含霁轻笑一声。
“可就算我们知道了娰家才是青楼背后的主人,这也不能够说明殿下就是被冤枉的啊......”
“若想引蛇出洞,”桓含霁看向笙梧,“必须让他们自乱阵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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祁远山回到祁家后,父亲祁淹便把他叫到了书房。
“咸扶王那里怎么样了?”
“他们查到了迈高钱庄。”
祁淹惊讶抬头,“什么?咸扶王竟然有如此手段,这么快?!”
“娰孟以花老板的身份定过犀牛角的首饰,九掌使挨家铺子询问,诈出来了那个店家给花子捷送货的地方,其中就有迈高钱庄。”
祁远山冷静回道。
“这个娰孟!太大意了!” 祁淹心里升起隐隐不安,“他做生意是把好手,可偏偏在这个地方露出马脚!”
“其实也不算马脚,若不是杭芸芸当时发现花子捷就是娰孟,要利用自己污蔑太子,趁其不备偷偷抓了他身上的犀牛角坠子,笙梧也不会这么顺利的找到青楼和迈高钱庄的关系。”
“快,要快点把这件事情告诉大将军才行。” 祁淹眼神慌乱,赶忙就要整理衣衫出门。
祁远山一下按住祁淹,“父亲稍等,这件事情你我都应当按住不提,权当不知。”
“为何?”
“因为如今咸扶王的计划,就是让舟山知道他们查到了娰孟。为的就是让娰家自乱阵脚,想要除掉蔡终朋和阿榴。他们再跟踪蔡终朋和阿榴的动向,想要来个人赃并获,一举推翻诬告太子一事。”
“那便更要告诉舟山了!”
“不可!若我们告知舟山此事,可最后舟山还是决定除掉蔡榴二人,若此番操作后还是被咸扶王捉住舟山的尾巴,把娰家意图污蔑太子的事翻了出来,那舟山便是大败。舟山得不到好,定然会疑心我们是存心告知此事,其实早已倒戈咸扶王,觉得是我们受咸扶王指令,借势乱了娰家心神。”
祁淹似乎没有跟上儿子的思路,“那只要告知舟山不要动蔡终朋和阿榴,让他们无法把蔡终朋和娰家联系在一起不就行了?”
“父亲你糊涂啊,蔡终朋和阿榴怎么可能留在世上?!您当真以为你告知了舟山此事,不让他们杀就真的不会杀这两个人吗?蔡榴二人是必死的命,这件事本来就是咸扶王和娰家的争斗,我祁家只需要装作不知道静观其变就好。无论他们斗成什么样子,哪一方会赢,我祁家都是功臣。”
祁淹眼珠子转得飞快,似在消化自己儿子的话。祁远山见此计有效,赶忙又添一句。
“舟山向来宁可错杀不能放过,父亲当真要搅进这趟浑水之中?”
祁淹的小臂渐渐放松,豁然开朗的他轻轻拍着祁远山的手,语气里都是欣慰。
“是了,是了...... 远山,是为父急躁,险些立于危墙之下。无论此事如何发展,只要我们装作不知道咸扶王的计划,便可全身而退。毕竟...... 若是咸扶王此次赢了,身为他的伴读,你从旁协助必是有功的。可若是舟山这次真的扳倒太子,那我们功劳更大,因为找到蔡终朋这么个好棋子的,是你啊......”
祁远山看着自己父亲欣慰的眼神,心里的抽搐不断。
自从姬开昼因为擎馆屡次失利,决定重用祁家,给他们一个机会的时候,祁远山就知道自己逃不掉给舟山寻觅机会的任务。
舟山在自己刚回到祁家时,就把他安排在了翰林院内,通过太子的科举制度挑上来的寒门学子最多的地方。果然不出所料,不到几天功夫,父亲就找到了自己。
“舟山要你留意这些寒门学子的品行和每日都在做什么,事无巨细,统统报给舟山。”
“他们想要利用这些太子亲选上的寒门学子做些什么?”
“这些不是你应该问的,你我父子只需要靠好舟山这棵大树。表面上,一直保持中立,不涉党争即可。如今擎馆要安静一段时间,这情报任务便是祁家最好的表现机会。” 祁淹兴奋地和祁远山说。
祁远山不痛不痒的写了些东西呈了上去,特意没有写蔡终朋等在翰林院不得志的那些人的日常。
可就在几日前,祁家刚出生不久的小少爷就被请到了姜氏的表哥,礼部侍郎姜辰小女儿的周岁宴上。可刚回来不久,他弟弟便周身起了红疹,烧了两天。
这孩子还是祁远山在擎馆当叹奴为质的时候,他母亲求医问道,拜了又拜豁出命去才求来的小儿子。
祁远山母亲这几日疑神疑鬼,发了疯似的跪下求他为舟山用点心思,祁远山无奈,只能选了蔡终朋这个人递给舟山,说此人可利用。上呈细节时,只借口说这些不得志的寒门学子早就被边缘化,查起来用了些时日,这才耽误了上报。
三日前,在朝堂最角落的祁远山听到重重的击鼓声,看着他们把杭芸芸的尸身抬了上来,听着蔡终朋像被掏了心肺一样哭诉着,胃里一阵恶心。
他之后便接到了任务,说要时刻盯紧咸扶王动向,设法让咸扶王不要掺和进来。若无法拦住他,便把他往错误的方向引导。
若咸扶王一定要插手,便要让太子在被定罪之前,把咸扶王塑造成一个忠义,正直,有行动力的王侯。
祁远山恍然大悟,此次行动,是姬开昼蛰伏这段时间后最大的反击。
若是按照如此精密布控,太子怕是难逃一劫了。
自从擎馆四掌使刺杀乔向狄未果。乔老以及其门生,后辈皆在朝堂频频发声,不停提及盐铁令的好处。加上乔老同窗许自明的关系,一众文官纷纷站队,大家渐渐意识到这是被舟山打压之后,最好的反击机会。
盐铁令若是真的抬上桌面了,舟山的利益将被大大撼动,可这舟山如何参与其中,中间谋了多少利,这里面有什么门道,是祁远山查不到的。
可他想查。
所以,他悄悄做了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