笙梧眼神一抖,贝齿微张的她第一次看到桓含穆这样复杂的表情。
桓含穆垂下眼眸,似乎有些不想承认之前的每一次忌惮和撕扯,面对一时间不及反应的笙梧,他识趣儿的拉开了些距离,不想给她压力太过。
“如今好了,不会再有人敢伤害你。”
桓含穆淡淡一笑,昨夜的忐忑和紧张已经渐渐消退,他笑得仿佛那些计谋和筹备易如反掌一般。
“擎馆...... 真的没了?”
“擎馆掌宫不忠,与舟山私下互通消息,已经自焚伏法了。其余擎馆一应人员现在关在擎馆和城内牢房候审。”
“舟山通过擎馆传递消息一事败露,那舟山可会束手就擒?殿下可有危险?” 笙梧焦急问道。
“舟山暂时动不得,所以对外只声称擎馆掌宫牟取私利,被发现后自裁了。”
笙梧一愣,她虽只知道了些只言片语,但娰家先是被抄,擎馆和舟山的关系有了实证。如今正是大挫舟山的最好时机,太子怎么会放弃如此良机呢?
还不等笙梧起疑,桓含穆又开了口,“如今没了楠兮,不会再有人为难你了。你不要害怕,好好养伤。待到你身子好了,女子城防局的事情还是会交给你的。到时候阿梧便不是擎馆掌使,而是位少将了。”
“少将?”笙梧被这两个字吸引了。
桓含穆了然点点头,好像在说很平常的事,“掌管城防,宫闱安全的领将都是少将军,你自然也是。”
“我能当少将??”
“怎么?你做了差事,却得不到应有的官衔,笙梧将军作为财迷难道能乖乖领受??”
“可是...... 女子做少将军的,整个汉安是不是只有我一个啊...... ”
“从古至今,女子入仕甚少。多因需要她们养蚕,织布,繁衍后嗣。但也不是没有先例。我汉安王朝自是要因地制宜,因材施教。你是第一位女少将又何妨?这是你应得的,不是什么裙带关系。”
桓含穆总是能一眼看出笙梧的顾虑,毕竟是他从九岁养大的女孩儿,她的性子他在了解不过。
“如今...... 可能说这些更是有些早,但是我怕你会乱想。如今说出来还希望你别觉得我唐突。” 桓含穆见笙梧心情已经好了不少,准备乘胜追击。
“什么?”
“你如今知我心意,若你愿意...... 日后我也想好了,不会让你一直待在后宫,我知道你更想有一番作为。”
“所以...... 我可以继续帮着殿下做事?!可若不入东宫后宫,便更是汉安第一例了...... 群臣们一定会为难殿下的。”
突然一阵沉默,笙梧有些好奇抬头,不知道为何桓含穆没有说话。可刚一碰到桓含穆的眼神,便愣了一下。
桓含穆的嘴角抿着,像是在憋着笑。
“殿下笑什么...... ”
“你好像同意了...... ”
笙梧大惊失色,忙不迭地摇着手,声音都高了八度,“我,我没有!”
“好...... 我知道了。” 桓含穆低眸,笑意更浓。
“我没同意!”
桓含穆边笑边站起身,“嗯,我知道。既然笙梧姑娘气还没消,那我今日告辞,明日再来请罪。”
笙梧窘迫站起身,和桓含穆一前一后走的很慢。
大门缓缓打开,笙梧双手扣着手指,声音低得像蚊子。
“殿下明日...... 还来?”
“我不是说了,御厨的徒弟做饭不好吃。既然厨子在你这,我便来梧院讨口饭菜,” 桓含穆转过身看向笙梧,语气温柔,“天色不早,吃了药记得早些休息。”
“嗯。”
大门关上了,笙梧还在原地做着深呼吸。
从她昏迷醒来之后,她就一直觉得身上凉嗖嗖的,可如今气血澎湃,竟然连指尖都觉得有些烫。像听不到晚儿催促她赶快回屋里休息似的,笙梧转身回到正堂,摆弄起了留在这里的那个木匣子。
而另一边,李泰一眼看出太子殿下心情大好,连忙迎了上去。
“殿下,告诉笙梧姑娘您求娶赐婚的那个宫女找到了。奴才看管不严,还望将功折罪。”
太子蹬上马车,把车帘掀开一个小缝,情绪从刚刚哄住笙梧的确幸中抽离出来,语气有些冷淡,“是谁?”
“还记得笙梧姑娘刚来东宫当差时,殿下遣散了东宫里所有姬妾。其中有一位是皇后娘娘的陪嫁丫鬟,妩嬷嬷的亲生女儿。这个多嘴的宫女,曾经伺候过这位妩家的姬妾。这几日被分到照顾笙梧姑娘起居...... 奴才有罪,竟然把这个事情忽略掉了。”
“哼,” 桓含穆冷哼一声,“舅舅还真是舍得,都已经撕破脸了,还想着让自己唯一的女儿来宫中占位子,也不怕他的女儿受人白眼。”
帘子被放下,盖住了桓含穆冷冷的眼神。
而明月高照的洛昭城里,除了这马车上的桓含穆心中火气初涨,还有一位女子正拿着家书,和他一样忿忿不平。
------------------------------------
大将军府。
姜氏看着舟山寄来的家书,狠狠把那信纸攥在拳头里,扔了出去。 而信上皱皱巴巴的字迹上依稀看得出几行字。
「舟山已断一姓自保,如今太子妃一位尤其重要。此位必出自我舟山一族,方能保住舟山网罗之所有,若姬楚落选,则少了一大助力。务必令姬楚接触太子,以求亲近。」
咚咚咚。
姜氏被一阵敲门声弄得一惊,眼神一瞥看向身边的嬷嬷。 嬷嬷心领神会,赶忙捡起了角落里的那团家书。
“母亲,您睡了吗?”
“还没呢,怎么了?可是睡不着,想和母亲说说话?” 姜氏把姬楚迎进门。
姬楚长发轻巧挽于耳后,一头墨泼一般的油亮没有任何珠翠,显得整个人干净如新绽开的莲,语气有些拖沓的她还是决定和母亲说出实情,“听说阿梧回到梧院了,明日没有功课,我想去看看她。”
“应该的。这孩子命大,也是平日里行善积德给的福报。你和嬷嬷去我嫁妆里取些黄精,人参之类,给笙梧补补气血。”
“母亲...... 您不怪她害了娰家,耽误了舟山?”
“她哪里害了娰家?她若害了娰家,那又是谁污蔑了太子殿下呢...... 朝堂的事,母亲不会迁怒一个小女子的。”
“谢谢母亲!” 姬楚笑得甜蜜,但眼神又有些惧怕,“阿楚还有一事,相求母亲。”
“何事?” 姜氏被姬楚这欲说还休的样子提起了兴趣。
“阿楚曾在库房里看到有一套山水狼毫笔的文房四宝,听说那狼毫笔需一年半才能做出一支来,很是珍贵。阿楚想借花献佛,送给朋友做礼物。”
姜氏一愣,那狼毫笔是自己父亲从南栀国搜来的,十分难得。姜氏父亲凑了一套文房四宝送给自己女婿,姬开昼也知这笔十分稀有,没舍得用。姬楚是见过世面的,自是知道这笔有些来头。
“这位朋友这样重要么?可否让母亲知道?”
姬楚恼了一下,“诶呀...... 您就说给不给嘛~”
“你若是真的很珍视这位朋友,母亲倒是可以拿出来给你。只是你自己心里要有盘算,这样的重礼,也不要让你的朋友觉得压力过甚。”
“知道啦!谢谢母亲!” 姬楚像是个兴奋的兔子,蹦蹦跳跳的准备离开。
就在要关上寝室的门时,她的脑袋又从门后露了出来,“母亲,是咸扶王得了兵部军需节度使的官职,我去贺一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