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宫内,一片宁静祥和,唯有处于正中央的金銮殿,依旧烛火通明。
侍奉的太监宫女们,神色恭敬,如同两列挺拔的松柏,纷纷站在大殿之外,屏息凝神,静静等候着圣上的吩咐。
而在那龙椅之上,端坐着一位身穿龙袍的男子。
圣上面容严肃,目光专注地阅着今日的奏折,沉浸在这满桌的政务之中。
忽然,不知何时,大殿那高高的悬梁之上,一道黑影如鬼魅般一闪而过,紧接着,一个蒙面之人犹如苍鹰扑兔般跃下。
皇宫内侍卫巡逻严密,然而此人却能够如此轻易地躲开侍卫的巡查,可见其身手着实异于常人。
而龙椅上的圣上,面对着这突如其来的蒙面之人,神色间并没有太多的意外,仿佛对此早有预料。
“圣上,城中密信!” 蒙面人压低了声音,打破了大殿内的寂静。
那龙椅之上的圣上,手中的毛笔微微停顿了一下,随后又若无其事地将目光继续放在手中未批完的奏折上,心思沉重地缓缓道:“呈上来吧。”
殿下的蒙面人微微一怔,望着圣上,一时间竟有些看不懂对方此举是何含义。
犹豫了片刻,他还是依照圣上的吩咐,顺着台阶一步一步走到圣上面前。
从始至终,圣上的目光都未曾瞧过她一眼。
在这朝堂之上,谁人不知当今圣上心思深沉似海,平日里莫说上殿,就算是那些平日里威风凛凛的文武百官,也只能毕恭毕敬地在殿下等候,从来不敢有丝毫的逾矩。
可如今,圣上竟然主动让这蒙面人近身,而且还没有设下任何防备。
整个大殿内,就只有圣上一人,那些侍奉的婢女太监,甚至于圣上最为贴身的吴公公,也只能在殿外默默等候,不敢有丝毫僭越。
那蒙面人就这样恭恭敬敬地跪在圣上的面前,低着头,将手中的信件高高举起。
圣上依旧不做声,只是安静地继续批阅手中的奏折,笔尖在纸张上摩挲,发出沙沙的声响。
许久,圣上终于缓缓抬起头,目光落在面前下跪之人身上,这才缓缓开口道:“起来吧,将信放在一旁,朕忙完再看。”
那蒙面人轻声道谢后,便将密信小心地放在桌角,随后退到一旁,安静地等候着。
谁也没有想到,此时的金銮殿内,除了圣上,还悄悄的潜入一人,此时就守在圣上身旁。
直至夜深,万籁俱寂,圣上终于放下手中的奏折,缓缓抬起头来,他揉了揉微微发酸的脖颈,目光望向一旁守候的蒙面人。
忽然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抹淡淡的笑容:“朕也好久没有看见你,把面纱摘了,让朕瞧瞧。”
那人微微一愣,思考片刻后,轻声应了一声,随后缓缓抬手,动作轻柔而缓慢地解下面纱。
让人意想不到的是,面纱之下竟是个二十余岁的女子。
她的皮肤细腻得如同羊脂玉一般,眉梢微微挑起,带着与生俱来的英气,却又不失女性的柔美。
乌发上没有繁琐的发饰,仅用一条质地柔软的黑色绸带松松挽起。
“芙竹。” 圣上轻声唤道。
那女子在听见自己名字后,下意识地跪在地上,声音清脆而坚定:“微臣在。”
“朕没让你跪,起来吧。”
随后,圣上将桌角的那封密信拿在手里,放在眼前仔细打量着,却并没有立刻打开,而是专注地看着信封表面上的字,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抹似有似无的笑容,缓缓说道。
“这字倒是和你父亲一模一样。你父亲在世的时候,可是没少给我送奏折,一送就是一大堆。每次看见‘北隶巡抚史’这几个字,朕,可甚是头疼啊。”
圣上鲜有的开了几句玩笑,然而,渐渐地,圣上面上的笑容渐渐凝固,取而代之的是一脸的凝重与深沉。
随后,圣上望向芙竹,目光中透着一丝复杂的情绪,缓缓道:“柳容儿?你可后悔?”
面前女子听闻此言,猛然下跪,神色坚定地表示忠心:“微臣,承蒙圣恩,芙竹才得以活在世上。微臣和父亲都是赤胆忠心,愿一生追随圣上。世上早就没有了柳容儿,只有芙竹!”
圣上重重叹了口气,靠在龙椅上,眼神渐渐变得有些迷离,思绪不由自主地回到了十几年前。
那时的北隶巡抚史,一生刚正不阿,为人正直坦率,面对问题总是一针见血,毫不留情。
也正是因为这种刚正不阿的性格,在朝堂上得罪了不少人。
在一个寒风凛冽的寒冬之夜,那巡抚史所在的府邸,一夜之间惨遭变故,上上下下几十口人,皆惨死在府中,血腥之气弥漫在整个府邸上空。
唯有一名年仅六岁的女童,幸运地躲在灶坑内,才得以在这场惨绝人寰的灾难中存活下来。
这女童便是北隶巡抚史之女 ----柳容儿。
后来,圣上将其收养在身边。
记忆里那个曾经爱笑的女童,在经历了如此沉重的打击后,一夜之间变得沉默寡言,眼神中充满了仇恨与迷茫。
后来,因为心中那难以磨灭的仇恨,柳容儿毅然自降身份成为暗探,后更名为芙竹,这么多年来一直潜伏在庆国的各处,为圣上收集着各种重要信息。
“圣上,芙竹这么多年尽心尽力侍奉圣上,芙竹也仅仅想知道当年我全家为何而死,又被谁所害。”
圣上看着面前之人,缓缓站起身来,沉重的走向后殿的一处墙壁。他停在墙壁前,凝视片刻,随后用力地推进一块石砖。
只听 “咔哒” 一声,墙壁上忽然出现一处暗层。
圣上伸手从中拿出一个卷宗和几个已经泛了黄的奏折,纸张因为岁月的侵蚀,显得有些脆弱,仿佛轻轻一触便会破碎。
他看着这些东西,心中不禁荡起阵阵涟漪,手中的东西虽然并无几两,但此刻圣上拿在手中却犹如千斤之重,仿佛承载着无数的冤屈与沉重的责任。
圣上回到大殿上,站在芙竹面前,面容凝重,缓缓开口道:“当年你父亲暗中收集楚家和几个郡守合伙加重税收,强行征兵一事,惹得当地百姓民不聊生,这件事你父亲而后也多次上奏给朕。”
“却没想到,事情没过多久,你父亲和你全家就...”
话音至此,大殿内的气氛瞬间凝重了下来,仿佛空气都被冻结,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来。
“这是当时你父亲巡抚史一案的卷宗,还有当年你父亲给朕的奏折,上面清清楚楚地记录了当时的一些情况。” 圣上说着,将手中的东西递向芙竹。
当芙竹想要接过的时候,圣上的语气忽然冷了几分,目光严肃地看着她:“柳容儿,你可想好了,如今的你已经恢复了自由,朕可以封你良田,保你后半生衣食无忧。”
“你若是接下这些担子,就可代表你未来的路将会无比坎坷,充满了艰难险阻。你确定要接?”
芙竹跪在地上,神色决然,重重地磕了三个响头,声音坚定而有力:“柳容儿今生唯一的心愿就是想将那些罪臣绳之以法,要还我全家一个公道!”
至此,圣上也不好再阻拦,只能微微叹了口气,由着她去了。
芙竹接下后,拜恩答谢后,便转身准备离去。
可就在此时,圣上忽然叫住了她:“一个人的力量还是渺小,若是可以的话,那萧逸尘是个不错的选择。”
芙竹听到这个名字,忽然愣了一下,下意识地问道:“肃王世子?”
“萧逸尘是朕看着长大,虽然平日是拗了一些,但内心秉直,他认定的事,谁也改变不了。你若是想查明真凶,依靠他的力量是你最好的选择。”
芙竹点了点头,随后转身,如同一道黑色的影子,消失在了茫茫夜色中。
圣上独自站在这偌大的金銮殿中,望着芙竹离去的方向,不禁喃喃道:“功高盖主,朕!也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