寅时三刻,楚家大营的牛皮灯笼在晨雾中晃成一片暖黄。
楚逸躺在金丝楠木雕花榻上,听着帐外副将王猛的马屁,指尖摩挲着镶宝石的酒盏。
昨夜探路营遇袭的消息虽让他愠怒,但王猛那句 “南峤狗贼只会偷鸡摸狗” 却挠到了痒处。
两年前中州城破时的场景在脑海中闪过,庆国守军如蝼蚁般在城墙下溃败,他骑着高头大马踏过尸堆,靴底的血渍三日未干。
“统帅明鉴,” 王猛的大嗓门震得帐中帷幔轻颤,“那帮缩头乌龟要是有胆野战,当年早该在中州城外摆开阵势了。”
“如今不过是仗着夜袭赚点小便宜,真要两军对垒……”
他故意顿了顿,瞥见楚逸嘴角上扬,才继续道,“末将敢打包票,他们铁定龟回雁城,等着咱们像掏老鼠窝一样端了他们!”
楚逸大笑,酒液泼在绣着龙纹的毯面上:“传令下去,全军卯时拔营,全速南下。”
“本帅倒要看看,萧逸尘这两年躲在南峤,是磨了新爪子,还是连刀都握不稳了。”
他翻身坐起,甲胄在晨光中泛着冷光,“青丘国那帮人想从侧翼包抄?随他们去,等踏平雁城,转头就能把他们一起碾成齑粉。”
巳时,日头爬至中天,蝉鸣震得人耳膜发疼。
楚家前锋军的牛皮水袋早已见底,士兵们舔着干裂的嘴唇,汗水在沙地上洇出盐花。
校尉张龙拽了拽缰绳,战马却怎么也不肯往前,这畜生比人还精,知道再走下去就是死路。
“娘的!” 张龙挥起皮鞭,却在听见身旁士兵的惊呼声时顿住。
顺着那士兵颤抖的手指望去,远处的沙丘后涌起层层黑影,像是被风吹动的乌云,又像是某种蛰伏的巨兽。
他眯起眼,看见黑影边缘闪烁的金属光泽,是甲胄!
“那是… 什么?” 身旁的新兵声音发颤,喉结上下滚动。
张龙猛地抽出腰间佩刀,却发现自己的手在发抖。
那些黑影越来越近,终于露出狰狞面目:漫天遍野的玄甲铁骑,长刀在烈日下划出冷冽的弧光,如潮水般漫过沙丘。
“敌袭!敌袭!” 张龙的怒吼被淹没在此起彼伏的惊叫中。
前锋军瞬间乱作一团,有人想列阵迎敌,有人转身就跑,更多人呆立原地,看着黑甲骑士越来越近的面孔,他们的面甲上都刻着狰狞的狼首!
萧逸尘勒住战马,铁手套捏得咯吱作响。
他望着下方如无头苍蝇般乱窜的楚家士兵,心底涌起一股冷冽的快意。
“杀!” 他暴喝一声,银枪划破空气,精准刺入一名楚家士兵的咽喉。
鲜血喷溅在他面甲上,温热的触感让他想起两年前中州城被破时的绝望,那时他背着受伤的战士在敌军中突围,脚下是庆国百姓的尸体,耳边是楚家士兵的狞笑。
而现在,他终于成了挥刀的人。
靖安铁骑如黑色飓风般卷入敌阵。
就连战马都披着厚重的鳞甲,等闲刀剑根本伤不了分毫。
铁骑们手持丈二长槊,前排突刺,后排挥刀,每一次冲锋都能带起一片血雾。
楚家士兵的竹矛刺在铁浮屠的甲胄上,只留下一道白印,反而被对方反手一槊刺穿胸膛。
从高处俯瞰,战场如同一锅煮沸的粥。
萧逸尘挥动令旗,铁骑瞬间分成数支锥形阵,如利刃般插入楚家阵营,将其切割成小块。
每支小队都遵循着 “撕裂 — 穿插 — 绞杀” 的节奏,反复冲击。
每个士兵之间配合十分默契,攻防坚守,打的对方跟没有招架之力,就这样将楚家前锋军一寸寸碾碎。
“不对劲!” 楚家副将李严望着阵中翻飞的狼首军旗,冷汗浸透了内衬。
他猛地扯住一名逃兵:“那些人是靖安的!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逃兵早已吓破了胆,只会重复 “阎王来了” 这句梦呓。
李严咬牙切齿,抽出腰刀砍断一名后退的士兵:“稳住阵脚!发信号,让后军支援!”
信号腾空,在天际划出一道猩红的弧线。
。。。。。。
后军将领赵勇在中军帐中望见信号,冷笑一声:“来得正好,本将就让你们看看,二十万大军如何踏平你们这些杂碎。”
“报… 报将军,”
探路官哭着喊着连滚带爬地冲进来:“前...前方忽现敌军,拦住了我们的去路”
“多少人?”
“八...八万!”
“区区八万,不足为惧!听我号令全军冲击。”
可是探路官那人吓的直哭:“将军!那是八万铁浮屠!”
赵勇主将猛地站起,长椅被撞翻在地:“不可能!铁浮屠乃是靖安国的精英部队,远在千里之外,怎么可能出现在这里?”
那人裤裆湿了大片,说话都哆哆嗦嗦的:“将军...前线大军已经遭遇袭击,陷入苦战。”
“而我们走在前面的先头部队也都死了...”
赵勇听到此话,顿时青筋暴起:“你放屁!一千人的队伍,怎么可能悄无声息的死了!你若谎报军情,便以军法处置!”
然而,当赵勇领着大军准备奔赴前线之时,却被眼前的景象拦住,探路官说的没错,千人的队伍,就这么悄无声息的没了。
平原上横七竖八躺着数千具尸体,血浸透了黄沙,在烈日下蒸腾着热气。
而在尸体中央,八万铁浮屠列成整齐的方阵,如黑色的城墙般矗立。
每匹马都昂首挺胸,每柄槊都直指苍穹,杀意凝结成肉眼可见的气场,压得人喘不过气。
他的声音戛然而止,因为他看见铁浮屠方阵中分出一条通道,一名骑士缓缓走出。
那人的黑甲上沾满血污,狼首面甲下露出的双眼如淬了冰的刀刃。
他手持染血的长槊,槊尖挑着楚家前锋的将旗,旗面上的 “楚” 字已被血浸透,看不出本来颜色。
原本赵勇想要支援前线大部队,可是如今铁浮屠竟然冒死,横插在两军中间,将楚家大军一分为二,彻底将其拦截。
那人举起长槊,声音透过盔甲:“萧公有令,拦截楚家后军,将其一分为二,不可放过任何一人抵达前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