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液池宴席
翌日,凌华宫那头传出一道旨意,比着昨日长宁公主与云蕖郡主之间闹了龃龉一事更为令阖宫上下震撼。
从前宫中贵人举办宴席,多是宴请世家贵族或是外邦使节,可这回长宁公主竟是有意在太液池办一场宴席,宴席不宴请世家贵族,仅对阖宫上下的侍者开放,其目的也很简单,长宁公主希望在宴席中择选合适的人收为己用。
这一出别说是宫中的低阶宫女心动,便是如今已经有了些实权的都对此颇为心动。
谁人不想在这后宫之中说得上话呢?长宁公主是这后宫之中尊贵的嫡公主,若当真能得她青睐,往后哪儿还愁手中权势?
故而这宴席的消息刚一传出,阖宫上下便已然坐不住了,只等着三日后的太液池宴席。
三日光景稍纵即逝,只须臾间就到了太液池宴席这日。
虽这场宴席只是宴请了宫中的侍者,但太液池还是装饰了不少时新的花束,便是太液池边的长廊之上都挂上了百盏琉璃灯,瞧着很是盛大的模样。
宴席开始,宫中侍者来了大半,其中不乏宫内当着不小差事的,云蕖与长宁躲在一座假山之后,打眼往那头瞧,待瞧见兔子已然进了笼,两人这才对视一眼,轻笑出声。
云蕖依旧在假山后头躲着,长宁则由着杏枝搀扶着过了廊桥,往太液池那处的撷芳阁走去,一众宫人见状也纷纷朝着长宁见礼,待长宁落座,唤了她们起身,众人这才敢抬头看向长宁那处,只是多少都没有先前那般自在了。
长宁面色冷淡,修长的指尖轻点在一旁的桌案之上:“今日宴席本宫不为旁的,只为挑选出最合本宫心意之人,自然本宫这人平素没旁的爱好,唯独在这书画一事上最为钟情,各位若是有这等本事,大可到本宫前头来尽情展示。”
“本宫已经在台上备下了笔墨纸砚,希望各位莫要藏私,这样本宫才好选出最好的那个。”
长宁这话一出便是几家欢喜几家愁,毕竟宫女之中有不少是普通人家送进宫来贴补一份家用的,哪里会什么书画的本事呢?就是识得几个字都算厉害了。
至于有这书画本事的,只怕家中少说也有些积攒。
长宁自然看出了下首众人的变化,她淡淡一笑,紧跟着开口:“当然书画也并非评判的全部,你们中若有人有什么旁的本领也大可一一展示,本宫自会酌情择选。”
话音落下,长宁示意杏枝一眼,就拿起桌案上的茶盏轻抿一口。
杏枝得了吩咐,接了长宁的话,很快便开始张罗起来,因着这一次机会难得,凡是有这书画本事的,眼下都争抢着上前去,不消片刻,原先还空荡荡的台上便站满了人。
杏枝见状故意站至台前,四面扫了扫,见着有几人尚且还犹豫着要不要上来,她稍稍降了些声,装作不想叫长宁公主发现的模样刻意用手掩住了唇:“你们可使出自己全部的本事来,我可听公主说了一嘴,此次是为王后择选掌事宫女呢。”
杏枝声音不大,却是足以叫旁边的人都听了个分明,那几个原先还犹豫着要不要上去的,此刻也咬紧了唇不再斟酌,立时往台中站去。
笔尖划过纸张的声音很快传出,长宁的视线不时落在下首,大约两炷香的时间过后,不少人也将书画呈上,杏枝接过之后一一递去了长宁跟前。
一张张纸从眼前过,待最后一人完成,杏枝递上过后,长宁轻点着桌案上的茶盏,接了过去,仔细端详起来。
那最后呈上书画的宫女见状登时红光满面,只道是自己的画作得了长宁公主的青睐,却不想下一刻长宁突然叫人从后头呈上了一张已经揉皱的纸张,那纸张瞧着微微泛黄,很是熟悉。
这翠衫宫女在瞧见纸张的一瞬间便慌了神,堪堪稳住情绪这才未曾在众人面前失了分寸。
长宁自是早已将她的所有动作尽收眼底,在瞧见她身子轻颤着低下头时,长宁伸手接过了那张皱巴巴的纸,就这样两厢比对了起来:“本宫瞧着这两张的字迹可当真是像了十足呢,杏枝,你替本宫瞧瞧。”
听了这话,原本还有力气站着的翠衫宫女登时像脱了力一般,还不等杏枝走至长宁身侧,那宫女便已然瘫软在地,她想掩饰自己的慌张,然等话脱口说出之时,却发现那颤抖的声线如何都掩饰不住她此刻的慌张。
“奴婢愚钝,不知……不知公主是何意……”
长宁脸上没有多余的表情,只冷着脸将两张纸放到桌案之上,紧接着用手撑住额角,显出了几分不耐。
“本宫何意你知晓也好,不知晓也罢,现下本宫的问题你给本宫一五一十的答了,若是敢隐瞒,本宫的手段想必你是听说过的!”
翠衫宫女听罢身子都跟着抖了抖,这阖宫上下谁人不知长宁公主为人虽平和,但治理宫人也是一向不手软的,更何况是像她这样犯到长宁公主手上的人。
“是……是……”她跪在地上只恨不得将头都磕破了。
长宁也并未多管旁的,见人应下当即开口:“在何处当差?”
“回……回公主的话,奴婢在内务府当差,是掌仪司内专管调令书写的。”
是了,可不就对上了人。
长宁勾勾唇,继续:“仔细瞧瞧,这张秘令可是出自你手?”
翠衫宫女顺着长宁的话抬头,视线落在那张纸上时陡然一顿,纸确实是内务府用的,且那道秘令还是她前几日写下的,可这……怎会在长宁公主的手中?
“奴婢愚钝,这确是内务府的秘令……但这秘令并非是奴婢自己的意思,还请公主明察!”
长宁早早猜到这人必不会轻易认下,但却没想到她这么轻易的就愿意说出背后的指使之人。
故而她将原先还撑在额角的手落下,饶有兴趣的看向那翠衫宫女,“哦?这么说,这道秘令虽是出自你手,但却不是你的意思了?”
“你且说说,是谁教你写下的?嗯?”
翠衫宫女眼见着事情有了转机,她当即将头埋低:“是……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