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女退下后,未饮尽一杯,对面身着碧色锦衣的女子,嘴角扬一抹讥笑瞥向夏知忧。
她是皇贵妃的小女儿雪青公主,对于认回来的哥哥嫂嫂,本不热络。甚至有几分鄙夷,尤其对于夏知忧。
早听闻她出身不好,侯府庶女也罢,她的生母还是姨娘身边的丫鬟。自小又在别院长大,这样卑微的出身,竟做了她的皇嫂。
她想看看,她在皇室亲友面前,如何丢人,他们皇家可是什么卑贱之人也能嫁进来。
“各位皇嫂姊妹都为宴会助了兴,五嫂,你也为大家助兴,献点才艺。”
皇贵妃瞥一眼雪青公主,这丫头无故挑什么事。雪青公主瞄到母妃的眼色,她故作无视。
别院长大的丫头,能习得什么才能。
“皇上,王妃最近……”皇贵妃欲出言相阻。
话未落音,瞧见夏知忧起身施礼。
“大家兴致盎然,我便也来献丑。”夏知忧的声音不卑不亢,见识陆景言侧妃的才艺,她已镇静许多。
陆秉川错愕仰面瞧她,她平日大胆,可莫如陆景言侧妃丢人现眼。
陆秉川扯一下她的裙摆,低声嘀咕,“你莫去出头。”
夏知忧不理会,大步走出来。
陆秉川低眸扶额,他的脸面恐被丢尽,小聪明怎如此多。
夏知忧端平双手行一礼,皇帝脸上露出一点笑,此女仪态端庄。
皇贵妃脸色一沉,睨视她,眉头紧皱,似在说,出什么风头。
夏知忧不疾不徐,淡淡一笑,“父皇,臣媳不会作诗,也不会跳舞,更不会弹曲。”
众人哗然,女眷们露出蔑视,议论纷纷。
雪青公主掩嘴轻笑,“你既什么都不会,你献何才艺。”
夏知忧嘴角轻扬,扫一眼雪青公主,淡然自若,“臣媳读过一首词,此情此景,甚觉契合,想要献给父皇。”
“念来听听。”皇上淡淡说道,已不期待。
夏知忧欠身施礼,双手端平放于身前,缓缓开口。
“东南形胜,三吴都会,钱塘自古繁华。烟柳画桥,风帘垂幕,参差十万人家。云树绕堤纱,怒涛卷霜雪,天堑无涯。
市列珠玑,户盈罗绮,竟豪奢。重湖叠巘清嘉,有三秋桂子,十里荷花。
羌管弄晴,菱歌泛夜,嬉嬉钓叟莲娃。千骑拥高牙,乘醉听箫鼓,吟赏烟霞。异日图将好景,归去凤池夸。”夏知忧负手踱步吟念。
众人渐渐安静,目光里的藐视缓缓消散。陆秉川抬眸,眼中漾起不一样的情愫,竟不知她有如此才学。
皇贵妃脸上渐露讶异,她的学识超出想象。
念完此首,夏知忧拱手朝皇上拘礼,“臣媳献丑,父皇文治武功,创下盛世,市列珠玑,户盈罗绮,豪奢天下,实乃百姓之福,臣媳借前人才学,借花献佛奉于父皇,愿盛世千秋万代。”
“哈哈,说得好,朕属实未想到,镇南侯府,养在别院的庶女不仅才学过人,还心怀天下,当真难得。”皇帝爽朗笑声回响,众人纷纷投来赞许目光,掌声哗然四起。
夏知忧浅笑安然,她接着说道,“臣媳与王爷自小皆在民间长大,除眼前繁华,更见民间风景,臣媳为父皇吟一首民间繁景。”
夏知忧的话,全场安静,再没人轻视她,她接着吟道,“陌上柔桑破嫩芽,东邻蚕种已生些,平岗细草鸣黄犊,斜日寒林点暮鸦,山远近,路横斜,青旗沽酒有人家,城中桃林愁风雨,春在溪头荠菜花。”
言罢,掌声再次响起,皇后也忍不住夸赞,“甚美,好一幅田园风光,仿若置身农桑之家,令人心神向往。”
“父皇治理得当,城中繁华似锦,村中安居乐业,实乃天下百姓之大幸也。”夏知忧再次躬身施礼,拍马屁,她可是内行,不过文嗖嗖讨好几句,岂难得住她。
“哈哈,好,好,赏!”皇帝笑声更甚。
“谢父皇,臣媳一介妇人,哪知这些诗词,不过,随王爷学些皮毛。王爷时常与臣媳念叨,父皇堪比尧舜,常听他吟念这两首词,表达对父皇崇敬。臣媳不过点破王爷对父皇的敬爱,献丑一番。”夏知忧谦恭有礼,拱手施一礼,伏低姿态。
“哈哈,你与川儿都是朕的好孩儿,川儿得此贤妻,甚幸。”皇上开怀大笑,夏知忧几句奉承,甚是受用。
雪青公主愣愣瞧夏知忧,她竟如此识大体,短短两首词,三言两语恭维之言,哄得父皇心花怒放。
夏知忧行礼退下,坐回座位,众人目光繁复,于她,皆是刮目相看。
她的目光投向雪青公主,雪青公主撇撇嘴,移开视线,不与她相看。
“王爷,你这妹妹可不简单。”夏知忧掩嘴凑陆秉川耳边,低语一句。
陆秉川寒眸轻抬,瞥向雪青公主,雪青公主不经意触上他的目光,侧过头无视。
皇贵妃瞧见几人眼神较量,陆秉川刚回宫,他这小妹自小被养得娇宠,忽认回一个哥哥,心里不痛快。
她侧目警告雪青公主一眼,雪青公主低下眸,捻起漆筷夹面前菜肴细品。
皇贵妃叹息一声,她三个孩子,皆不是省油的灯。
已故的北辰王,自小桀骜不驯,非得战场上逞英雄,战死沙场。
小女儿刁蛮任性,从小她也未少操心。对于陆秉川,她自小虽未带过一天,回来后,性格也是倔强难驯,兄妹俩若是不和,她不知又费多少心力。
目光投向夏知忧时,眸中愁容方减少。此女腹中有才学,谦卑有礼,也不居功,事事为她儿子着想。她或许可以扶持陆秉川,看来,之前是她眼拙了。
皇贵妃悄悄对夏知忧改变看法,对她不再轻视,渐渐生出一丝欢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