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明,夏知忧揉揉昏沉的额头,困顿的双眼微微睁开。
她抱着一个暖乎乎的东西,温热的气息不停传来,她仰头看看,陆秉川闭眼安睡模样冷不防闯入眼中。
“——啊——”
惊叫一声,夏知忧乍然推开身边人,陆秉川翻滚跌落地上。
睡梦中的他惊醒,“咚”,重重砸在地上。
“呃……”陆秉川眉头微蹙,半坐起身,揉揉摔得生疼的腰身,“你往本公子怀里钻的。”
夏知忧坐起身抱成团,望着陆秉川,昨晚的记忆依稀模糊。
“……咳咳……咳咳……”夏知忧已经不发热,咳嗽变厉害,喉咙处如同卡一根刺。
陆秉川从地上爬起来,拍拍身上的灰尘,转身,行至屋中央的四方桌旁,提起桌上的水壶往土碗里倒些水。
“喏!”陆秉川将水递到夏知忧面前,夏知忧捂着心口咳喘几声,双手发抖接过土碗。
清水入喉,嗓子没那么干痒,“我……我可能生病了……可否帮我抓些药。”
这里生活条件艰苦,惹了疾病,若是硬扛,医疗条件缺乏的朝代,小小风寒可能就会要人性命。
“陆某不想手上沾上人命,不过,你的身份可疑,你最好不要耍小聪明。”陆秉川的脸色阴沉,他一向如此,夏知忧已然习惯。
“咳、咳……”她又咳喘两声,单薄的衣裳不蔽寒冷,她将破毯子朝身上裹了裹,低着头,眸眼氤氲淡淡的雾气。
她的模样如初见生怜,陆秉川走出房屋。
夏知忧裹着毯子再次躺倒在床上,脑子仍是昏沉。
半个时辰不到,陆秉川再次进来屋中,他端着一碗热气腾腾的稀粥。
冷面如常,将粥碗放在床头,“用些粥,可缓解些。”
他俯视夏知忧一眼,转身又走出去。
天已经大亮,或许是风寒原因,朝阳照进屋中,夏知忧仍是感觉冷。
“……咳……咳……”
连续的咳嗽声,让她感觉心口闷痛。
她不曾挑食,为了活着,尽可能让自己多吃一些食物补充营养,这副身子仍然扛不住。
没有御寒的衣物和棉被,这样的环境,正常人的身体也扛不住几天,何况原主这般瘦弱的身子骨。
她顺顺心口,吃力坐起身,一双手冷得发抖,粥碗放在手心,温暖袭来。
她拈起勺子舀勺粥,轻轻吹吹,暖流漫过全身。
“……阿嚏……”
鼻子开始痛痒,朝一旁打个喷嚏,她吸吸鼻子继续喝起稀粥。
喝了粥,她再次躺下,风寒引起的困顿令她昏沉着再次睡过去。
醒来的时候,陆秉川又出现在眼前,她不知道是什么时辰。看天色,应该是正午或午后,暖阳映射,已经没有那么寒湿。
她睁开眼,身上多出一床温暖的青蓝色棉被,陆秉川又端一碗东西放在床边,“汤药,你起来喝一点。”
他买了棉被和草药,不过,他每日打的猎物,最多能换取一些食物,根本没有多余的银子。
药物稀贵,他哪里来的钱买这些?
他匆匆走出去,不知又去做何?这是他们相识以来,他第一次如此照顾自己。
她起身端起药碗,良药苦口,她的眉心皱了皱,喝下药。
药物的疗愈,棉被的温暖,她的身子好一些。
躺在床上望着屋顶,回想昨晚的梦,时不时还会咳嗽几声,她好像能理解虐文里女主与男主产生情愫的契机。
极端条件下,生病受伤,孤独寂寞,依赖照顾,相互扶持。无论男女,这样的条件下肯定会产生一些感情,只要对方不是穷凶恶极之人。
荣华富贵之后,这段不堪的岁月成为回忆,虐文女主怎么就走到被男主虐心虐肝的地步?
患难见真情,富贵见良心,恐怕就是这个意思。
如此一想,人只能共苦不见得同甘。要保持清醒,他对自己的照顾或是怜悯,用真心对待便好。
且不可与他产生感情,单纯的相互依存,这边生活顺遂后,定要快刀斩乱麻及时抽身。
夏知忧满脑子的思绪,陌生的世界,每一步如履薄冰,一步错步步错,必须尽快掌握这边的生活。
陆秉川来来回回几遭,这次他进来抱着一堆木材,他将木材放在角落,把夏知忧用长凳拼的小榻撤离。
他用这些木材靠着墙角一番鼓捣,敲敲打打,一根根木条齐整整拼接在一起,随着乒乒乓乓的声音不停在耳边响起,眼前的木材木条拼出一个小木榻。
随着木榻的完工,陆秉川又从外面抱来些干草铺在上面,铺上一条新的蓝布毯子,简易而温暖的小床收拾出来。
做完一切,天色已不早,他忙碌一天,没有进一顿饭,此时,已有些饿。
晚膳,他做了一点面食,二人简单吃点。
傍晚的时候,夏知忧已没有那么难受,陆秉川在屋中生了火,两个人围坐在一起。
“你到底是什么人?”陆秉川依旧很冷漠,他盯着火光处。
夏知忧抬抬眸,双手勾在一起,“我……我是没人要的弃女……”
陆秉川身子一滞,目光里带着讶异,“弃女?”
“我四岁的时候被父亲扔在别院养活,因为我的娘死了,他们说我是天煞孤星,命格太硬,会克亲人和身边人。”夏知忧渐渐低下眸,眼眶逐渐湿润,她没有说谎,这个确实是原主的身世。
“你是如何流落在外?”
“在别院里,父亲不曾来看过我,那些下人惯会拜高踩低,自小,他们对我打骂虐待已是习惯。我生了病,又被他们毒打,昏迷不醒,他们以为我死了,将我扔进了乱葬岗……”回想起从乱葬岗跑出来的情景,夏知忧心有余悸,她哆嗦一下,有些后怕。
“所以,与我相遇的时候,你刚好从乱葬岗跑出来?”
夏知忧点点头,“我不能再回去,否则,他们真的会打死我……我也回不了家,我四岁被弃,如今,父亲已经不认识我,我何苦还回去卷进是非……说不准还会被害死……”
“你甘心?”陆秉川问出一句,眼底带着几许同情。
“人微言轻,心机手段,财富地位,本事能力,都没有。就算不甘心,我如今一饭一食都解决不了,又能做什么?”夏知忧很清醒,自己一无所有,回到侯府,除了被有心人利用暗害,单凭自己翻身可能性太小。
陆秉川审视打量她,她看着年纪不大,却是很谨慎,这些话甚至透露着一种老练,不像是一个刚刚成年的女子能说出来的话。
“你呢?我坦白了身世……你是什么人?为何流落在外?你的家人朋友呢?”夏知忧抬眸反问陆秉川。
陆秉川用手里的树枝鼓捣几下火盆里的炭火,“我遭人陷害,被师父逐出师门了。”
“陷害?师门?你的家人呢?”
“我没有家人,师父说,一个风雪天,在门口捡的我。”陆秉川简洁明了阐述自己的身世。
“你被人如何陷害?怎么会严重到逐出师门?”
“被人下了药,醒来的时候,发现身边躺着一个同门师弟,已经咽了气……宗门一口咬定我杀害同门,师父念及旧情将我逐出师门,否则……”陆秉川停滞一下,“恐被清理门户……”
夏知忧脸色一变,“你……有没有……杀过人?”
陆秉川目光投向夏知忧,夏知忧低下头,不敢与他直视,“若我说有呢?”
夏知忧的双手紧紧掐着,野外的男人岂是善类,她的身子微颤。
“你不会又被吓晕过去?”
夏知忧抬一点眼,嘴角扯出干笑,心里忐忑不安。
“不过,你放心,像你这样又蠢又废的,杀了也没有什么成就感,本公子不会对你下手。”陆秉川嘴角扬起讥笑。
“那……今后,你怎么打算,你被人冤枉,难道不想伸冤?”
“如你所言,时机不对。既然,你我同是天涯沦落人,陆某就念几分薄面,与你同盟一阵子。不过,你最好没有再骗我,否则,陆某见血封喉的本事,你可以试试。”陆秉川眸子里透着冷冽的寒光,他身子前倾盯着夏知忧。“你叫什么名字?”
“……夏知忧……”
夏知忧脸色苍白,回应他,果然,此人没有想象中那么良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