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知忧的一场噩梦,一场风寒,无意暴露身份。
好在她聪慧,短短时日掌握这里的一些语言习惯,出入不太大,陆秉川没有怀疑她真实的身份。
后来的日子,他们也算顺遂,运气好的时候,他们猎到一头很肥的野猪。
野猪肉可以够他们吃一阵子,夏知忧的故乡会做烟熏肉。小时候,乡下爷爷奶奶家,她见识过制作熏肉的方法。
为了将野猪肉保存久一些,她决定将野猪肉做成熏肉。
夏知忧洗净猪肉,切成大块条状,铁锅烧热,再将带着皮的猪肉放进锅里,随着滋滋声音,油烟味直击口鼻。
“……咳咳……”夏知忧将猪肉按在锅里来回摩擦,油烟熏得她将头转向一侧。
“你在做什么?”陆秉川不理解她的行为。
“……咳咳……我将这些做成熏肉……”夏知忧再次咳嗽几声,她拿起锅里的肉块,看着已经被烧得金黄的猪皮,满意的将猪肉扔进一个大木盆里。
如此重复,直到她将箩筐里所有的肉全部这样烫一遍。
陆秉川一直观察她做的一切,往日,那些吃不完的肉食,他会裹一层粗盐,悬挂院中晾干水分,取进膳房,挂在灶头,如此,也能保存一些时日。
她的做法,陆秉川困惑,所有的肉块烫一个遍,又了烧热水洗净。
忙碌半晌,她把洗净的肉用粗盐和花椒包裹一遍,将所有的肉腌制在水缸里。
“好了,走,我们去林中寻一些柏树枝丫回来。”夏知忧拍拍红肿的双手,露出满意的笑,心口闷闷的,又咳嗽几声。
“你到底要做什么?”
“跟我来就知道了,保管你大开眼界。”夏知忧俏皮眨眨眼,拉着陆秉川往林间深处去。
林间雾气缭绕,阳光斑驳透过树梢,洒在青石板路上。
夏知忧轻车熟路地找到一棵棵挺拔的柏树,利落地砍下枝条。
回到小屋,夏知忧将柏树枝搭在简易的架子上,点燃后,一股清雅的香气弥漫开。她将腌制好的肉一块块挂在架子下,烟雾缭绕,野猪肉散发诱人的光泽。
熏烤一些时日,熏肉就做成,她将熏制好的肉挂在屋梁上,顺便取下一块。
熏肉洗干净煮熟,午膳的时候,他们便吃上香喷喷的熏肉。
夏知忧双手撑在桌上,一双大眼睛泛着光看着坐在桌边的陆秉川,桌上的饭菜,色香诱人。
夏知忧吞咽一下,笑脸盈盈盯着陆秉川,“尝尝,看看我做的熏肉如何?”
桌上的香味已经证明,她做得确实不错。陆秉川面不改色,迟疑夹起一块色泽鲜香的熏肉放入口中。
唇齿溢满香气,此味比起以往吃过的熏肉,口感好得多。此法,小姑娘在何处学来,有几分机灵劲儿。
“如何?”
夏知忧期待望着陆秉川,陆秉川面色如常,再次夹起一块,淡言道,“勉强。”
只是勉强?夏知忧拿起桌上筷子夹起一块试吃,肉香扑鼻,这个味道和记忆里一模一样,“嗯,好香……这样美味,你竟然说勉强。”
夏知忧很满意,她又夹一块放进嘴里,满口香气回忆起家的味道。
她没想过有一天,会过上返璞归真的生活。逃离城市的喧嚣,这方土地能带来宁静。
陆秉川先前说买青瓦之事,他果真带回来一些青瓦。
屋顶翻新后,漏雨的困扰减轻,他们猎到的野猪,让他们渡过一段日子。
熬过深秋,冬季最是难熬,山中猎物越来越少,再冷些,水里的鱼也捕获不了。
坐吃山空,撑不了多久,夏知忧见到后山有荒地,集市上有种子卖,他们开垦一些荒地,种点蔬菜粮食,如此,也不必总是靠运气过活。
她将心里想法告诉陆秉川,陆秉川打消她的念头,“开垦荒地?异想天开,且不说土地贫瘠,开垦不易,律法也不允许。你我皆是逃出来的黑户,若开荒被揭发,官府会以收赋税为由调查你我身份。你还想回别院,还是回你父亲家,荒地岂是你想开便开?”
这是在封建社会,就算荒地,权贵也不可能将它施舍给穷苦人。
古代苛捐杂税多,土地尤为矜贵,就算荒地,也不可以随意开垦,他们还是要靠运气吃饭?
夏知忧不甘心,不能等死。
安定以后,为了不引起他人怀疑,陆秉川与夏知忧对这边的人说,他们是从别处逃荒过来的兄妹。
她认识一个大婶,大婶同情他们的遭遇,帮夏知忧找了刺绣活计。有些绣坊繁忙时节,会将刺绣活计外放,夏知忧承接一批绣手帕的活计。
夏知忧哪里会绣手帕,为了生计,她笨拙学习刺绣。
刺绣很难,十根手指头扎破,绣出来的图案一言难尽。
陆秉川不知她又在鼓捣什么,看着四不像的刺绣,他好奇问道,“你把手扎得面目全非,就绣了一只鸭子?”
鸭子?夏知忧抬头与他相视,“什么鸭子,这是鸳鸯。”
“鸳鸯……长得像鸭子的鸳鸯?”陆秉川嘲笑出声。
夏知忧将手上的绣品往桌上一扔,生气跺跺脚,“你还笑?隔壁孟大哥与你说,秦老爷府上缺一个看家护卫,也是一份生计,你不肯应允,每日只知去山中打猎。已入冬,猎物越来越少,往后日子如何过?我厚着脸皮学些手艺,你还嘲笑我?”
陆秉川身子僵住,夏知忧就像训斥不争气的夫君那般语气。
“我轮到你教训?别忘了你的身份,哪有奴仆管主子的。”陆秉川面色一沉,拂袖走出房门。
夏知忧吐几口气,来回踱步一番,望着门口自语,“穷得揭不开锅,你还想当主子。狗屁,但凡我有得选,当奴才也不找又穷又自傲的主子。”
她瞧着桌上的绣品,撸撸衣袖再次坐到桌边,“不就刺绣,我再练,定要学会这个技艺。等我赚了银子,我要买宅子,一个人过,才不要跟这个自以为是的家伙凑合过日子。”
过日子?夏知忧眼睛眨巴眨巴几下,此话说得像深宅怨妇,懒得与他计较。
日夜不眠,锲而不舍的努力下,她总算绣出几件像样的手帕。
她欢喜的将绣好的手帕送到雇主手上,以为能大赚一笔。结果,她绣的图案简单,技术水平低,一条手帕只挣一两文钱。
十条手帕十几文的手工费,按银钱兑换,辛苦半月,只能买到不足一斤的猪肉。
钱可真难挣,劳动力比起现代更廉价。
日子越来越难熬,总得活下去。这笔工钱她舍不得花,在热闹的集市,她来回走好几圈,犹豫买些什么。
她在贩卖鸡仔的摊位停住脚步,她总共换了十五文钱,鸡仔十文钱一只,心里盘算一番,下定决心,买下一只鸡仔,剩下的钱买一些种子。
她折腾的行为,陆秉川习以为常。
清静的院子,小鸡仔的加入,叽叽喳喳的声音带来些许生机。
夏知忧放下小鸡仔,回到屋中,拿起一把镰刀,在院落边割出一片荒草,“你说不能开垦荒地,我在院子里种点蔬菜,总可以。”
夏知忧头也不抬,埋头苦干,嘴里叽里呱啦嘀咕。
陆秉川嘴角微微上扬,审视打量夏知忧,她如石缝中开出的花朵,努力且向阳而生。
后来,她又接了帮人洗衣的活计,仍然赚得很少,不至于饿死也好。
没有侯府别院仗势欺人的奴才殴打虐待,她努力生活,好好吃饭睡觉,原主瘦弱单薄的身子逐渐强健。
脱了骨相的脸颊多一些肉,如今看来,她出落得亭亭玉立,艰苦的日子里,她活出一些人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