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可知回别院的路?”
风雪山路,夏知忧挂着陆秉川胳膊,步履维艰,陆秉川忽问一句。
夏知忧脚步一滞,陆秉川瞥她一眼,赤足踩进雪地,不曾停歇。
她踉跄几步,跟上他的脚步,“你同意我的请求?”
陆秉川不作声,踩着湿漉漉的山路向前走。
夏知忧挽住他的胳膊,依偎在他肩头。
“我就知晓你会帮我。”她冲他浅笑。
陆秉川目视前方,嘴角扬起一丝不易察觉的暗笑。
化雪天比下雪天凉,陆秉川的赤足刺骨透心,每一步如是踩在刀刃之上。他们一路向西,荒山野岭,忽见烂席烂衣。
腐臭味弥漫,杂草丛生,横尸依稀可见,夏知忧瞳孔放大,紧紧攥着陆秉川的衣角,“这是何处?”
“乱葬岗。”
再见乱葬岗,夏知忧眉心一蹙,心口起伏跌宕,逃离京都城西乱葬岗那一晚,历历在目,如今回忆,浑身仍颤栗发怵。
“来这里做何?”夏知忧缩起身子匿于他身后。
陆秉川不作答,直朝死人堆走,鹰隼般的眸光四处巡视。夏知忧紧紧贴着他,一双眼惊惧张望。
她害怕死人狰狞的惨状,更怕食人腐尸的秃鹫再次袭击。
陆秉川未察觉她的怯怕,目光定格在一具死尸身上,他衣衫华贵完整,唯心口处中剑,黑色血液已经凝固。
陆秉川的目光锁定他脚上的玄色毛毡靴,他扯下毡靴,利落套在脚上。
那人身上天青色锦袍,他一并拽下来,展开衣袍,生出清风,带着风雪抖落,披在身上。
夏知忧双眸震颤,盯着他,嘴角扯出一丝难堪的弧度。
“走。”陆秉川斜眸扫她一眼,阔步向前。
夏知忧身子哆嗦,迅速跟上他的脚步,再次缠住他的臂膀。
“死……死人……衣裳……,会不会有病毒?”夏知忧首次用现代词,平日,她尽可能用自己理解的古人表达方式。
“病毒?”陆秉川脚步停滞,侧颜注视夏知忧。
夏知忧喉头滑了滑,压低声音,“就是……疫病……”
陆秉川冷哼笑一声,“怎么?你害怕?比起疫病,还未走出荒野便冻死,更令人绝望。”
荒野求生,他比夏知忧熟识,想必,他曾度过漫长的锉磨生活。
死人衣裳可用来避寒,荒野哪种野果可充饥,怎样的河水里能捞到鱼,荠菜,苦菜,甚至树根树皮,也可食用。
前往别院的路上,夏知忧一再适应更恶劣的生存环境。
原以为,红石村荒院子的生活,是这边最疾苦的日子,逃出红石村,才是真正的人间炼狱。
作为一个现代人,夏知忧知晓死人衣物有病毒,知晓树皮野菜不易消化,也知晓野果可能会有毒。
没有任何依附,捕猎也只能捉到一些松鼠,地鼠,昆虫类的食物。
起初,她不愿吃树皮野菜,老鼠肉也非常抗拒。
一路向前,饥寒交迫,终究击溃所有,她将难以咀嚼的树皮放入口中,和着眼泪咀嚼,这辈子吃过最难下咽的食物。
寒风凛冽,他们躲在断壁残垣的角落,残破的围墙抵不住霜风,夏知忧小声啜泣。
陆秉川心上微微一颤,靠在她身边,抬手替她抹抹眼角,“还有一日,便可到京都城郊,你先委屈些。”
他的声音很低,生怕惊扰她,夏知忧泪眼婆娑点点头。
嘴里嚼着难以下咽的食物,哽咽问陆秉川,“你流落在外的日子有多久?我见你适应一切环境,你的童年是不是也很惨。”
陆秉川的睫羽挂上水雾,低头沉默。
他的狠辣,睚眦必报,想必也是受尽世人冷眼,一人熬过磨难,为自己铸就坚毅的护盾。
风吹起夏知忧凌乱的发丝,她靠在陆秉川肩头,回忆前尘,泪水一颗颗往下掉。